北国的一年四季都是皑皑白雪。
呼啸着的风夹杂着雪片漫天飞舞，在阴郁的天空下张狂得美感全无，有种血脉被割开的疼痛。
她想，一定是因为自己内心的情感而产生了这种矫情的念头。
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她穿着单薄的衣服赤着脚在雪地中奔跑，从脚上传来的刺痛感逐渐变得迟钝而麻木，雪花渗入她短短的碎发中，又在发尾凝结成冰。
她本是不希望看见她悲伤的。
可是她发现自己走后，她却依旧带着幸福的笑容过着接下来的人生，心中却不由得有了不合年龄的愤恨。
然后她大病一场，从此跌入怨恨的深渊，走上复仇的道路。
再后来呢？再后来她拥有复仇的力量时，那个人已经死了，连骨灰都没有留给她，也没有在世界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仿佛在嘲笑着她这么多年来的努力不过是受到命运的摆布，可笑而又无聊至极。
于是她有了另一个愿望：她希望一切能够重新来过，她希望能够回到那个人还活着的时候，向她抱怨她对自己有多么不公，要她对自己道歉。
只是世间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她的想法又再次落空。
回想起过去这十几年除了罪孽以外再无意义的人生，皆因于执念，她甚至无法抱怨这个世界的不公，因为错皆在于自己。
小小的石头墓碑静立在木屋门前，在风雪中仿佛有种它在等待谁归来的错觉，执著，倔强。
她走到墓碑前，发现那里有一束红玫瑰。
她不知道在这种气候下，花朵要多久才会枯萎，那种鲜红欲滴的色彩刺眼得让她本能地想要逃避。
为了终结母亲生命而学会的魔法，最终被这种生命的色彩所打败，好像在提醒她这世界就是一个循环，讽刺着她的无可救药。
鲜花的底部被人用冰固定在墓碑前，避免花束被风吹走。
她知道他来过。
在她大彻大悟之后，在她曾经的家门口，给母亲树了一个墓碑。
母亲的尸骨并不在这里，这冰冷而又空洞的石块，不过是要给她自己提供一个缅怀的借口。
轻轻挥手，漂亮的冰造蔷薇绽放在墓碑周围，她特地往其中注入更多魔力，避免脆弱的冰蔷薇被凛冽的风侵蚀。
他又是什么时候来的呢？她无法判断，只知道自从他人间蒸发七年回来之后，每次她来看母亲，坟前都会有新的花束，永远都是鲜红的玫瑰，如注入了血液的母亲的魔法，她的魔法。
两个交情甚浅甚至毫无关系的人，却因为思念着同一个人而有了交集，甚至在这种交集中隐藏了旁人不易察觉的相互关切，真是不可思议。
她静静站在坟前，没有说一句话。
其实她没必要特地回来看一座空坟。若母亲还有什么留在这个世上，那一定是在她的身体中不断流动着的血液，来自于母亲的血。
所以她讨厌格雷·乌尔帕斯塔。
即便是解开了对母亲的误会，依旧讨厌着他。
明明同为母亲的弟子，她对利昂却没有这种感觉，只有看着格雷的时候，有一种既关心却又恐惧着他的感觉，她很清楚这种恐惧与愧疚无关。
从血脉里渗透出来的恐惧，在他冷若冰霜的视线里凝结，重重地敲在她的心底。——这是她第一次见他时的感觉。
她知道他看着的不是自己。
她伸手抚摸着墓碑上的刻字，用指尖感受着一笔一划的凹陷，那是刻在她生命里的，母亲的名字。
至始至终，没有开口。
“乌鲁蒂亚，时间差不多了。”
穿着斗篷的蓝发男子走到她面前轻声提醒，她点点头，和他一起走向不远处的梅尔蒂。

C

灰乌？！！！
于是又是这种虐感……不过这次不是淡淡的……【也许是因为我刚被虐完所以看什么都觉得难过？QAQ

【没有错，这闹心的片段居然更了，还更得越来越OOC，但是我居然挺沉醉其中。】
乌鲁蒂亚时常会做一个梦。
梦魇中她还是年幼的模样，不断地在雪地上奔跑，刺骨的风灌入喉咙，弥漫着铁锈一般的血腥味，眼里却不断地有温热的液体涌出。
她看到那个女人，和她的弟子们在一起，开心地笑着，闹着，毫无悲伤的模样，心中却不再有那时的恨意，只是有着淡淡的落寞，以及庆幸着，母亲能够活着真是太好了，即便看着的不是她。
然而每次这个念头升起时，母亲身旁那个黑发少年都会回过头，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她想躲开却发现身体不听使唤地被固定在原地，那么远的距离里，她却能够看到自己的身影以完全不像自己的模样倒影在他黑色的眼瞳中。
你所看着的，究竟是谁？
而恍惚间，那个少年又突然变成了他18岁时的模样，表情近乎微笑，眼神却依旧带着仿佛能将她吞噬的深邃，冰冷，映着和自己如此相似却不是自己的倒影，令她心生恐惧。
每每梦行至此处，便不由得浑身一颤，从梦中惊醒，然后眼睛死死盯住什么都没有的黑夜，他那双眼睛在眼前挥之不去，使得夜晚如同那个梦魇一样冰冷刺骨，她甚至能感觉到冷汗从额上流下，浸湿她的额发。
直到身边传来了梅尔蒂睡眠时均匀的呼吸声，她才区分清楚梦境与现实，却总是心有余悸地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小姑娘有时候仅是稍稍换个姿势，然后在她怀中再次进入熟睡，而更多时候则会揉揉眼睛望向她，尽管是那么黑的夜里，却能清楚地看到那迷离而清澈的翠绿。
“乌鲁，你做恶梦了吗？”
“我没事。”她仅仅是将她抱得更紧，却没有再说什么。
而通常梅尔蒂什么也不会问，仅仅是轻轻拍着她的背，宽慰似的说着，“没事的，没事的。”一下一下，动作笨拙，却带着如同母亲一般的温暖和包容。
只有这样紧紧地抱住重要的人，重要之物，才能让她在这种寒冷中稍微感到安慰，感到自己也拥有着什么，值得让自己活下去的东西。
而她看不到的，却是怀抱中，梅尔蒂逐渐沉淀下来的，悲伤的眼眸。
呐，蒂亚，究竟要如何做，才能让你逃离那个梦境？
呐，蒂亚，我会一直一直注视着你，直至某一天，你能够在我的眼中找到你自己。
呐，蒂亚，到那时，我们可不可以不要拥抱？请看着我的眼睛，给我一个不含泪的笑容。
梅尔蒂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抱紧了乌鲁蒂亚隐忍着颤抖的身体，她无比清醒地知道，什么才是此刻的她，最需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