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暮雪】原创续文《莫雪韶华》

文呢

等着了

《莫雪韶华》
悲哀的故事，莫过于你贱贱地爱上她，而她贱贱地爱上过去。然而，得不到的才是永远。因为遗憾，所以幸而永恒。十个月，没有童雪的每一天，太阳照常升起、落下，就像她离开的那天被无期限地复制下去，包括失去的心情。莫绍谦每天都会来到停业的餐厅，就像很多年前一样。依然是醉人的阳光，暖暖的午后，飘着花香的湛蓝的天空。似乎一切都没变，又似乎一切都变不回来了。
一阵急促的铃声将莫绍谦遥远的目光拽回来。“喂。”惯用的语调。浓重的距离感。童雪说过、悦莹也说过，莫绍谦有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密密麻麻的寒气可以从电话的一端准确无误地传递过来。也许没人知道，冷静的表情下往往是一颗疼痛的心。喜怒不形于色的人通常更细腻、更柔软。所以，需要拥有一副更坚硬的躯壳。“知道了。”莫绍谦挂了电话。表情很复杂，像是挣扎着什么。也难怪，他从来都是和各种不同的自己挣扎着。他起身把剩余的烟蒂狠狠掐灭，似乎做了一个凝重的决定。

半个月后。机场。一个清爽的身影摇摆着瀑布长发走出来。“自在飞花轻似梦，柔柔青丝柔柔风。”就是这头青丝，曾无数次魂牵梦绕，拂过某人的眼帘，在梦里，在心里。撩动着最深刻的柔情。
一个身影冲上去，“死丫头！想死你了！”“悦莹！”童雪回来了。她笑着抱住死党，泪光闪闪，“我回来了。我回来陪你了”。悦莹放开童雪，有些怨气：“都说不让你回来了，机票不花钱是不是！”“你家里出了事，我怎么能不管。反正放假也没事，正好回来蹭你的饭。”童雪安慰道，又露出几分担忧，“刘叔叔好些了么？”“生意越做越大，心态越来越差，公司现在暂由我顶着。算了，你刚回来，先回家休息，不说这些烦心的了”悦莹拉起童雪向门外走去。

然而此刻，有一种淡淡的熟悉在心底蒸腾。童雪停下脚步，心跳漏掉一拍。没错，周遭氤氲着莫名的窒息感，曾误以为是来自地狱的绝望，最后才醒悟，那不过是包裹着淡漠的悲伤。犹豫片刻，童雪还是深吸一口气转过身，人来人往，没有梦中的轮廓。她似乎有些失望。在德国的每一天，距离把记忆拉长拉远，而梦中的轮廓却日益清晰鲜活。童雪不明白，这是思念还是阴影。“看什么呐？”悦莹凑过来。“没什么”童雪笑笑，转身走出了大门。
不远的角落，伫立着一个身影。一袭长黑风衣，硬朗的身形略显孤单。棱角分明的面庞如此清雅和冷漠。一副半框眼镜，模糊了眉目之间的深邃。冰凉如水的目光闪过一丝温柔。戴着皮质手套的双手随着那头长发的离去微微紧握，又缓慢地松开。“老马，走吧”。

莫绍谦还记得十个月前，同样的情景，同样的角落，似乎也是同样的天气。他目睹着她和每一个人告别、拥抱、再告别。他几乎控制不住地想要走过去，亲吻她，紧拥她，把她融进自己的生命里。短短的几秒钟，他几乎想到成千上万种办法把她带走或把她留下，不管怎么样，只要捆在自己身边。就在抬腿的瞬间，萧山出现了。出现地很及时。他怔怔地看着这对初恋情人相隔遥望的画面，真的很美，很刺眼。他也看到童雪微笑的泪光，久别重逢抑或是苦尽甘来吧。他心里苦笑。就在半个小时前，他还抚着窗上的画用力哭泣，捧着那只白鹤欣慰地笑。他觉得他的春天来了。她应该看到手机了吧，所以呢，这是回应吧。所以呢，她也有爱我吧。原来，自以为了解，自以为可以，却换来一个尴尬的位置。原来，在餐厅的恶言恶语也有真实的成分，她还是要和萧山结婚了。也好，莫绍谦终归叹息一声，我把你想要的生活还给你了。我对你不好，我知道。所以，就算去自首也走得很安然。童雪童雪，我们生不逢时。

童雪随悦莹回到家，高兴接下手中的行李，连忙去盛饭。童雪调侃道：“进展这么快？反客为主了？”悦莹瞅着高兴一副居家好男人的模样，幸福地埋怨：“他啊，试用期，笨手笨脚的，不过手艺还说的过去。来，童雪，我们边吃边说。”高兴把最后一道菜摆上桌，琳琅满目。他举起酒杯，憨笑：“童雪，欢迎你回家。我们都可想你了。尤其是悦莹！”童雪点头：“我也想大家。谢谢你一直陪伴悦莹。看到你们好，我真的特别高兴。”“哎呀，废什么话！菜都凉了，在国外呆几天说话都矫情了。”悦莹夹起一筷子鱼放到童雪碗里，“上次听你说德国菜不好吃，好吃的又吃不起，让高兴给你补补。才几个月瘦了一大圈。”语气心疼。

十个月，独在异乡的落寞恐怕没人能够体会，况且走得如此仓促和无奈，像是一场逃亡。童雪曾无数次幻想离开的情景，应该是解脱和自由的。但是在德国的每一天，她的心没有一刻不在这里。这里又是哪里呢？童雪不敢想。她拒绝了萧山，似乎根本不需要再考虑。而她又是为谁保留着感情？童雪也不敢想。
碗中的鱼就那样安安静静地躺着，好像在提醒她，曾有一个人也为她做过这道菜，是她这辈子吃过的最美味最窝心的菜。然而做菜的人现在又在哪？莫绍谦莫绍谦，我们生不逢时。
“发什么呆啊？！”悦莹的大嗓门打断童雪的冥想。“高兴的手艺真好。我有口福了”童雪打起精神把鱼塞进嘴里。“那还用说。其实找男人嘛，疼人最重要。什么多金啊，帅气啊都不如一双巧手”，悦莹有些得意，“一个男人如果肯为你切菜烹油，才是真的爱你。”
童雪僵住了。一个男人如果肯为你切菜烹油，才是真的爱你。字字鞭挞在心。爱，多么轻巧的一个字，三年的心力交瘁，三年的生不如死，三年的小心翼翼，三年的苟延残喘，最后得到的竟是一个“爱”字。人生，是一场闹剧。

此刻，莫绍谦抱着讨厌在童雪设计的房子里，心乱如麻。这辈子，总有一个人在你的心里走来走去，你锁上了门，而她却推开了窗。他轻抚着讨厌，喃喃自语：“我该拿你怎么办。”窗外种满了紫色和蓝色的风信子，在微风中摇曳。如火如荼。花期过后,需要剪掉之前奄奄一息的花朵才能重生。蒋教授曾这样暗示儿子。也许是早已预知了结局。有些爱被时光雕琢淡了颜色，而有些却酿出了酒，愈演愈烈。莫绍谦放下讨厌，拨通电话：“振飞，晚上过来吃个饭吧。”言简意赅，不形于色。话了，莫绍谦托起讨厌向门外走去。“老马，回家。”汽车呼啸走远，身后的花丛、房子淡出视线，模糊成一个点，归于寂寞。

每个星期，他都会带讨厌来这里坐坐，有时是几分钟，有时是一整天。童雪设计的房子不说高贵，但却温馨。尤其是那片阳台，每当被落日的余晖沐浴，染出一道道霞光，家家的炊烟升起，户户的灯光迷离，莫绍谦就感到惬意和平静。有时也会闭上眼睛，轻闻远处飘来的饭香，内心涌出一阵感动。家的味道，父母的味道，他渴望的味道。
刚到别墅，慕振飞也如约而至。“姐夫！”慕振飞跳下车，还是阳光大男孩般的笑容。“怎么，接收慕氏换坐骑了？”莫绍谦拍拍那辆豪华奔驰，调侃，“你的脚踏车呢？”“老爷子不让嘛，说我好歹也是慕氏的接班人，不能让他丢脸。车就是门面。哈哈…”“进去说吧”莫绍谦面容温和。

一进门，丁管家恭敬地迎上来，“莫先生，菜已经备齐了。”“嗯。一会儿上吧。”慕振飞四处溜达，丝毫没有见外。“姐夫，你这家还是老样子啊，好久没来了。不过，少个人果真空荡了不少。”慕振飞狡黠地看着莫绍谦。莫绍谦面不改色，坐在沙发上，二郎腿随意翘起，淡淡地说：“还叫我姐夫啊。”慕振飞见不接招，有点扫兴，“不管你跟我姐怎么样，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姐夫。”莫绍谦微耸肩膀，“随你。”“姐夫，你就不问问我姐么，自从你们离婚，她几乎不吃不喝也不说话…”“吃饭吧！”莫绍谦果断地打断，脸上是不容分说的冷漠。刹那间，空气就像凝固了一般。给对方强大的压迫感。慕振飞熟悉这个表情，每当触及到莫绍谦反感的话题，他都会马上沉下脸，用礼貌的口气制止，也或许下一秒他就会下逐客令。慕振飞识趣地闭上嘴，站起来故作轻松，“我不说行了吧。说翻脸就翻脸，也不知道我姐看对你什么了。”说完径直朝餐厅走去。莫绍谦缓和了一下表情，跟上。

菜不多，但样样经典。花色，口味，营养都是上品。莫绍谦一直是个很注重生活品质的人。他慢慢品着八宝冬瓜盅，并不着急开口。慕振飞终于忍不住说，“姐夫，你找我来不只是为了请我喝汤吧？”“在公司干得怎么样？你爸放手了？”“你什么时候关心起我来了。”慕振飞有些怨气，“你一走，远中的事归我姐管了。本想着抽个机会开溜，本来我也就是打酱油的。没想到，老爷子直接把慕氏压我身上了。他身体不好，我也不能不孝啊。现在就成这样了。事情基本由我决定，大事跟他商量商量。”慕振飞摆出苦瓜脸。“你也不小了，该收收心了。”莫绍谦倒是发自内心劝道。“其实我爸特别看好你。现在他还对以前的事耿耿于怀呢。说驰骋商场数十载，防着你压着你，最后还是被你摆了一道。”“商场的事变化莫测，谁能赢一辈子。我等了十年，总归有机会的。”莫绍谦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姐夫，听说童雪要回国了。”慕振飞话题一转。莫绍谦顿了一下，心中不免有些不快，“你很关心她嘛。”“我最好的哥们是她最好闺密的男朋友，消息自然灵通些”慕振飞看出莫绍谦的心思，故作得意，“怎么样，要不要以后我帮你打听打听？”莫绍谦哼笑一声，略带挑衅说：“不用。她已经回来了。”慕振飞一惊，抬头看着莫绍谦。莫绍谦意味深长地回看他，凑近些，似有似无的笑意，“怎么，不是消息灵通么。才知道啊？”“好好好，我认输。”慕振飞笑着举起双手作投降状。然后狡猾地说：“不过这么久没见，我还真有点想她了。”莫绍谦心里不痛快，却无所谓地挽起双臂，不说话。“哎呀，童雪应该住在悦莹家吧。改天去她家蹭饭去。校友嘛，叙叙旧。”慕振飞继续说道。莫绍谦突然站起来，冷冷说：“我吃完了。你一个人在这赖着吧。”话音未落就大步走出餐厅。慕振飞得逞地笑起来，赶紧喊道：“姐夫，你怎么又翻脸了！”莫绍谦没有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