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的早秋时分他推开那房间的门。他一心想再看一看那人惊慌失措的样子,却发现他已经平静下来。也是这样看着窗外坐在椅子上,念叨着的不明文字轻不可闻。听到他进来就住了嘴,回头眯着眼看他。他脸色苍白,眼神却恢复了往日的锐利
杨逸青。
他似乎觉得自己有很多话要说,却又什么都不想说,到最后只是叫了他的全名。他从不单喊他的后两个字,只是连着姓一块儿叫。反倒是对方一口一个嘉莲叫的极顺口。弗拉基米尔则喊他嘉莲同志,他一开始也喊他弗拉基米尔,最后终于嫌饶舌开始改称他为沃里亚*。
没有内疚也没有厌恶,甚至奇迹般地没有憎恨。这是非常罕见的两个人之间的平静。他们只是对视,像是隔了千年,又像是隔了几光年。窗外的轻风飘落屋内惊起窗纱,那一刻世界安静得让王嘉莲蹙眉。但最终还是杨逸青打破沉默,说。你赢了一局。
嗯。
在布拉津斯基的帮助下。
王嘉莲微眯了眼,打定主意不去理会他想拆穿自己计策的意图。这个计策在杨逸青看来就是阴谋,不过王嘉莲并不在乎这个。
我将赢到最后。 他只是这么回答。 用我自己的手。
我将恭候这一切。 对方彬彬有礼却毫不让步地说。于是他感觉到自己的嘴角不可抑制地上挑出冷笑的弧度。
总有一天,我会在你面前摆出我的盛宴,可惜不会有你的位置。
瞬间冰冷的恨意涌上心头几乎让他呕吐。
可是人类总是难以捉摸的。就像自己这么恨他,昨天晚上两个人也还是擦枪走火。王嘉莲咬着对方递过来的一支烟,心里泛着嘀咕。而杨逸青重新坐回窗口继续老神在在地念着什么。
——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人都尊父的名为圣。愿父的国降临,愿父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我们日用的饮食,今日赐给我们。免我们的债,如同我们免了人的债。不叫我们遇见试探,救我们脱离凶恶,因为国度,权柄,荣耀,全是父的,直到永永远远,阿们。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王嘉莲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敬在心里这么想。话说他是怎么把这一切背下来的,虽然他的记忆里确实很好,但是他难道不觉得背这一切毫无意义么……
你为什么信这个。 王嘉莲坐在桌边开始吃早饭。
受上司影响。
你可不算是个纯粹的基督徒。
欧|洲人还自相残杀呢,这个世界宗教说得不算,但还是有用。 杨逸青回过身来,站起来端过桌上的一杯美|国咖啡。王嘉莲选择忽视这个资|产阶|级物件。
我是说,你跟我一样,杀起人来心安理得的。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信宗教。
杀戮和信仰没有冲突。 杨逸青一本正经神情却不沉重。 杀戮是人的本性。
……你真是一点都没改掉你的心安理得。
怎么,难道现在的你信宗教会有罪恶感么。
都说了我不信这个了。 王嘉莲不耐烦地堵了他一句,一口喝干了碗里的豆浆,满嘴都是甜味让他直皱眉头。南方人就是这个德性,什么东西都是甜的。他南人北养完全吃不惯这一切。不过要说罪恶感,王嘉莲是不会有的。就算是和眼前这个杀了自己那么多同志的人在床上滚一晚上他也绝不会有罪恶感。对他而言情|欲和情感是分开来的,虽然产生交|媾,但他不爱他。
或者说,已经不爱他了。他吐出烟雾的时候这么想。军校里的温柔岁月像是前世一样,他用尽一生也忘不掉那段时光,索性放弃了。任凭幼时记忆偶尔穿梭于脑海,可他并不悲伤。只是心脏在想起那段日子的时候会微微疼痛,几秒钟后就掠过。他骨子里的无情让他把往事轻而易举地锉骨扬灰。
一个信仰基督的军人,一个漠视记忆的革【】命者,两个人出奇得相似,因为政|党没有人性。
你这种背叛起宗教教义都心安理得的人,背叛起什么来都不会有罪恶感吧。 最终他只是这么说。
杨逸青听了这话就笑。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呀。 他笑着说出再次让王嘉莲一头雾水的话。
*沃里亚是弗拉基米尔的昵称之一……话说弗拉基米尔这个名字有好多昵称呀俄语果然好惊悚口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