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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史】长亭晚by孤鸿影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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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娘


IP属地:陕西1楼2012-10-02 23:04回复



    IP属地:陕西2楼2012-10-02 2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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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汉]卓文君
      多年后当我看到卓文君“十里长亭望眼欲穿”这样的句子时,竟也会在突然而至的怅惘中释卷,不可避免地,忆起他和他来。
        那些流淌在蔓延无尽的时光里的容颜,在来去匆匆的慌乱里,就失却了最初的年轻美好。那些在辽阔的大地下尘封多年的遥远情感,还来不及留下美好的痕迹就不甘而寂寞地奔流向时间的彼岸。
        草长莺飞的瑰丽年华,亦会在汹涌澎湃的岁月光阴里,成为陈腐朽烂的不被允许忆及的过去。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
        相思终究是谁人都无法了结的病症,千山万水,抑或咫尺之隔。
        相守于它来说如此的不可企及以至于最终变成疮痍遍布的奢望。
        >>>
      楔子
      我已与告诉我这个故事的人分离多时。我记得他终其一生都执迷在某种匪夷所思的等待里。他告诉我的那些人那些事遥远得如同布满细沙的海滩之中突兀出来的远古琥珀,美丽又坚硬得如同一颗死亡已久的心脏。
        人总是这样的,他说,你总愿意去相信一桩或许永不会达成但却美好的想望。彼时我和他坐在我的家门口高高的门槛上,彼时邻家院子鸡飞狗跳,而远山翠到浓重乌黑,如同泼出了一碗纯粹而饱满的喷薄墨汁。
        彼时的我十四岁。
        彼时他我能够从他满头的青丝里找出半缕白丝。额角亦已经有不甚明显的纹路。
        他叫史今,是我的老师。
        几年来的时间里,他根据我父母的意思教我读宋词,一阕一阕的朗读,我稚嫩的童声和着他略微低沉的嗓音,山野间的宁静有如一泓自苍翠间挤出的清泉,无声而安谧。或者手把手地教我写漂亮的毛笔字。
        他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眼睛弯起来,像是年轻了二十岁不止。但他笑的时候很少很少,少到我对那难得一见的笑容的记忆,无比深刻。而我亦曾偷偷地暗想,在他尚还年轻之时,到底有过多少人为这个温暖柔和的笑而神魂颠倒茶饭不思。我竟也开始琢磨起他的过往来,有时想得入神学习开了差便会被他责备,但那责备多半也是温柔的。
        而他开始讲述这个故事是在无云的明朗朗的天空下。
        彼时正是山风浩荡的秋。


      IP属地:陕西3楼2012-10-02 2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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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贰】
        教我读宋词的老师同时还会很多种乐器,我有时候会觉得他简直无所不能。家中只有一台陈旧的手风琴,我便央求他教我。
          他曾经站在午后炎热的树荫下略带惋惜地握着我的小手,他说你应该去弹钢琴的。记得我为他这句话欣喜了半日,那时的我终究还是小孩子。于是后来他也会笑着拉起我的手带我到他的家,然后他会给我看那黑色的钢琴,他双手上琴,弹给我听好多好多美丽的曲子。他亦会教我弹曲,一些简单的右手主旋律或者练习曲。并总是夸我聪颖。
          闲暇的时候他会与我一起坐在山坡上,面对着那条将小镇一分为二的无名却美丽的小河——据说是某条著名大江支流,然后用他家的手风琴给我拉《喀秋莎》。
          他简直无所不能。我怔怔地想。
          在寂静的山野里,这样欢快的曲调亦会显出悲伤来。
          他曾经跟我说,这是他与有个人第一次相遇时他们合奏的曲子。手风琴他原本是不会拉的,只是后来回到这家乡闲来无事便自己拨拉着学会了。
          好听么?他笑着问我。
          彼时我嚼着母亲刚刚用山泉洗过的草莓,嘴巴塞得鼓鼓的,无法说话,只得重重地点头,窘迫地红了脸。
          他无奈地看着我失败的吃相,只是略略低了些声,些许神秘——
          但有个人啊……他能拉得更好。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辽远,远到我看不见的地方。声音空荡荡比山间的峡谷还要寂寞。
          而我并不知晓他所说的那人是谁。
          那定是一个无比珍贵的,对他来说唯一的存在罢。我想。
          有时他会将曲调拉得悠缓而伤感,他会用俄语轻声地呢喃她的歌词。
          我听得几近陶醉。
          然而那其间的悲伤,又如同寒冷的冬日间脚踝处刺骨的冰凉一般,面积狭小但却能够拥有这样明晰且难以忍受的,有如潮汐一般不断袭来的痛楚。
        正当梨花开遍了天涯,河上飘着柔曼的轻纱。
          《喀秋莎》的第一句歌词,这样美。
          然后他也会在曲子尚未结束的时候放下琴。然后我从猛然之间的惊醒中,觉出他绵长而又固执的根深蒂固的思念来。
        ======================================
        没有课闲暇的时候,史今也会拉着伍六一跑到南镇后山一处青草齐整美丽的草坡。史今乐得躲掉他爹的万千罗嗦,而伍六一带着满身的中药味道心甘情愿被他拖着到处跑。
          后来史今吩咐他把手风琴拎上。
          于是他就拎上它,从此之后成为某人的专职演奏师。
          后山的草坡实在是美,从那里可以看到河面上来来往往的渺小船只。云层浩荡地自他们的头顶一直延伸到极目不可见的地方。春天里,那些参差的青草上会开出色彩明朗又惹人疼爱的万千花朵。
          有时候,自朝霞漫天的清晨到阳光不甚灼热的午后,又从落日明丽的余晖散尽一直到星辰铺天盖地,他们会把一整天的时间都花在那里。伍六一反复的拉他钟爱的苏联歌曲,史今安静地坐在一边听,有时会翻几本他娘亲的藏书出来折腾折腾。
          这样静好美丽的时光。
          这样静好美丽的时光却也足够人想很多事情。有时候史今看着伍六一专心拉琴给自己听的样子也会有些许的感动。他也会突然想到,自己要是一辈子就这样下去也未尝不可。军统。重庆。国家安全。上帝,现在想这些简直是煞风景。自己为何要有这些身份呢?若是现在的时光无限延续,那么做一介农夫亦未尝不可。
          他想着想着也会笑出来,而彼时他身边的伍六一在拉着旋律忧伤美丽的《山楂树》。
          音乐时断时续。
          史今认真地看着他的侧脸,伍六一穿着留学时的衣裳裤子颇为精神帅气,史今心想这家伙不知在苏联就迷翻多少女同学。
          而此刻这个人他微皱着眉头正认真地为自己演奏着动听的曲子。
          史今突然莫名其妙地有些得意。
          “哎。”史今突然出声。
          伍六一的音乐并为停下来,只转过头笑着仿佛准备接受赞扬。
          “拉得好听啊,只是节奏快了。”史今淡淡地说。
          伍六一无奈地望了他一眼,只觉得这人怎么这么煞风景。
          后来史今累了的时候就靠着伍六一的肩膀小眠一阵。
          当然一开始也是有些别扭的。
          比如史今坐在伍六一的身边感觉困了,又不好得直接借掉人家的肩膀,头便会一歪一歪的,不时碰到伍六一的肩,又在接触的一瞬间弹回来。看着都好不累人。
          于是——
          “你棒槌啊?要靠就靠上来!你再这么不断的砸下去你没脑震荡我这肩膀也差不离了……”伍六一终于没好气地出声。
          而后史今笑笑,终于心安理得地靠上他的肩膀。
          伍六一望了望肩膀上的脑袋,一时间有些后悔,他担心这家伙待会儿起来之后自己的肩膀彻底废掉。然而他却还是小心地放下琴,终究是不忍打扰他的睡眠的。
          彼时他们面前的河面宽敞明亮,浮云清淡,偏巧落入湛色的河中。风呼拉拉自这头吹到那头,远山重叠,成群结队的飞鸟声势浩大地盘旋在极目之处。
          说是说这时光美丽静好,总之其实说白了也就是两个人无聊到不行才那么干。每每在那后山鬼混一天之后两个人跑回家里,他俩会在史今的父母担忧的目光中像饿死鬼一般地往嘴里塞东西,而后各回各屋挺尸。
          这小日子怎么说,终究亦是舒坦的。


        IP属地:陕西10楼2012-10-03 1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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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秒,靠在门廊上的酒馆店家,动作很轻地掏出一支枪。枪口瞄准的是小巷尽头的方向。伍六一近乎有些呆滞地望着他,愤怒暂时还来不及随着血液回流到大脑。只是机械性让他的呼吸暂停。
            他麻木地望向巷道的尽头。那个身影依然背靠墙壁,小范围地移动着,拐角已经近在咫尺。然后伍六一以最快的速度冲向了那死开酒馆的。在完全遮蔽了自己身形的前提下,一拳打飞了那支枪,而下一拳直接揍到老爹的手下那面容寡淡欠扁的脸上,紧接着下一秒狠狠捂住他的嘴让他发不了声,甚至求饶也不能。
            伍六一觉得自己愤怒得几乎能把面前的这个人撕着吃了。尽管他们只见过一次面。
            片刻后打得差不多了,伍六一松了手。
            然而趁其不防那人却依然酝酿着力气,右勾拳风声呼呼地向伍六一的左脸呼啸而来。伍六一没有躲开,硬生生地挨下那一拳。唇角渗出了血丝,左脸却只是微微的瘀青。只是因为巷道过于逼仄的缘故,右脸狠狠地撞上了右边的砖石,坚硬的棱角划破的薄薄的面皮,血不间断地渗出来,流满了脸。
            “我知道你会来。我知道你在跟着我们。”那被打得惨不忍睹的酒馆店家愤怒的说,尽管声音奄奄一息,“我只是根据你爹的意思,警告一下你。你齤他妈给我去把那支愚蠢的枪捡起来!它根本没有上膛无法击发!它里面更没有子弹!……我们是不会杀他的,至少现在不会……”那人说话的时候看着伍六一的目光近乎有些恶狠狠。
            “你们就是想要让我离开。”伍六一站起身来,血滴到地面上。
            “你知道你刚刚的行为叫什么吗?”那人兀自强撑着站立,“你在保护你的敌人!伍六一!而且为了敌人你竟然要置你的战友你的同志于死地!”那人目光严厉又凶狠。但声音冷酷,“你小子再这样下去就即使你的父亲是我的领导我也会认为你是叛徒!”那人跌跌撞撞地扶着墙,没有再看伍六一。
            他有些吃力地捡起枪。
            他一步一步地离开。然而伍六一听到那人在离开的同时,喀哒一声下了膛。
            这表示里面是有子弹的。伍六一心一凛。
            那人右手紧紧握抢,这表示它随时能够上膛击发。并随时可以回身制住自己。
            这是威胁么。
            所以伍六一一动不动直到那个死开酒馆的踉踉跄跄消失在了光明的街道外。
          伍六一摸了摸脸,摸到一手的血。却不疼。或许是已经麻木了。
            他为刚刚死开酒馆的人所说的话而有些愤怒。他亦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
            而他再看了看巷子的那一头。史今的身影已经消失。想必已经在回家的路上。
            所以他的唇角竟然牵起一抹疑似微笑的弧度。
            即便那使得他脸部的伤口又撕心裂肺地痛起来。
          “又去打架了是不是?”史今站在楼梯上一眼看见正鬼鬼祟祟躲过自己父亲母亲闪身溜进药房的身影。那捂着右脸的家伙明显步履有些微的踉跄。史今抱着双手声音很大。
            伍六一被吓了一跳,转过头来,“……靠,我叫你一声爷爷,小声点儿行不行。”
            “不行,”史今几乎跺着脚走下来,“我问你是不是又去打架了?!”
            “不是……我没……”伍六一右脸的伤口开始疼,龇牙咧嘴。
            “胡扯。”史今拖着他上了楼,“你说说咱们镇上就几个人啊?街头巷尾的那些混混里平均每三个就有一个跟你打过架……”
            伍六一闷着声音,“那是他们该打。”
            由此可见伍六一的大男人主义在邂逅中国边陲小镇上的恶劣民风时得到很良好的体现。
            史今把他拉到自己房里,然后将他按到琴凳上坐下。“爪子拿开,我看看。”他命令着。然后转身去翻出医药箱来。
            伍六一捂紧了右脸。
            史今可劲儿掰他的手。
            “说了没事儿!这是……这是刚刚那船没停稳我跳下来摔的!”伍六一仰起头大言不惭。
            然而血却从他的指缝间渗出来,不一会儿流满了手背。
            史今愣了一下。
          


          IP属地:陕西12楼2012-10-03 1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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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史今终于把他的手拽开,“……那你摔得真够惨的。”他语调有强烈的责备,然后疾步走出房间,片刻后端着一盆水进来为他清洗伤口。
              他拿着毛巾轻轻地为他擦拭着。据说脸上的毛细血管很多,所以流血的话很不容易止住。过了一会儿大半盆水变成了红色。握着沾血的毛巾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竟然有些心疼。
              然后他转过身开始拿棉花和碘酒准备消毒。
              “……我没和人打架……”伍六一却突然说,一副稍微少疼了点儿就准备开始辩解的样子。
              “哦。你没打架,是你自己往墙上撞。”史今明显表示不相信。
              他熟练地用镊子夹起棉花蘸上碘酒,轻轻地在伍六一右脸的伤口上涂抹着。
              伍六一倒吸凉气,五官移位。
              史今停住了动作。“疼啊?”他的声音小心又带着微微的难受。
              “嗯。”伍六一像个小朋友一样耷拉着脑袋,显得很委屈。
              “你还知道疼啊?!”史今重重地把棉花糊到伍六一的伤口上,伍六一几乎要疼得跳起来。“再到处惹事生非小心我爹把你扔出去……”
              史今心情简直糟透了。
              “流这么多的血你以为自己很爷们儿是不是?”史今说,几乎有些沮丧。他想到刚刚在那个巷子里,隐约的朝着自己举起的黑色枪口。这么多年来从未被如此近距离的威胁过,是自己大意了,到了这个镇上之后枪就被放在了箱底,再未派上过用场。自己差一点,就完蛋在那个不见天日的破巷子里。心情愈发的郁闷烦躁。
              而伍六一竟然笑嘻嘻地点点头。
              史今无可奈何地望他一眼,他对着他的笑容竟然生气不起来。然后他把上了药的纱布用胶布细心地糊到伍六一的脸上。
              伍六一的眼睛一眨不眨看着近在咫尺的史今。看着他修长的手指在自己疼得几乎要麻木的右脸上捣腾,他的呼吸喷到他的脸颊上,脖颈上,温热的。余光里隐约可见他明亮的目光。
              ——流点血算什么。我用这些血换回了你的命。
              伍六一甚至有些开心地想着。
            最近几日来离开这里的人愈来愈多,药铺里的生意也不如往日好。但史今的父亲苦笑着对伍六一说,等打到这边以后有得忙的。
              史今的学生大部分都跟随着父母一起离开了,少部分留下来的也只在少得可怜的一点点时间中能够学到一点东西。
              史今房间里的钢琴不再整日地响,取而代之的是不分昼夜发来的越来越密集的情报和总部的命令。靠近这里的日军发布的内部情报通常是靠史今自己的这个电台去截获,然而鬼子不停变换着的频率让史今眼圈下亦生出淡淡的乌青来。单独一个人要完成十几人的工作,的确艰难。
              药铺里大部分时间都成了闲暇的,伍六一坐在史今的旁边。他右脸上贴着的膏药显得他整个人有些搞笑。他拿着一本书,几近面无表情地听着桌旁电台传来的滴滴哒哒声,然后用尽全力去理解那迅速的电文的含义。
              这样快,这样快。伍六一皱着眉头听了一会儿发现自己一字不懂。而后翻了翻白眼暗骂国齤民党密码编写得太缺德。
              而史今捂紧了耳机,将那电文听一遍之后就毫不犹豫地用发报机做出答复。
              滴滴哒哒滴滴滴。
              伍六一抑制住自己想要去翻史今手边的那本密码本的强烈愿望。
            “书拿反了。”过了一会儿后史今面无表情地提醒伍六一。
              “……你说你这什么破玩意儿么,整天响也没个消停的时候……”伍六一气急,倒在床上扔开刚刚一直拿着的那本杰克伦敦。
              “嫌我烦你可以出去。”史今旋着旋钮,转换着频率。
              伍六一没了声音。
            “哎,”伍六一在嘀哒乱响声波中突然讪讪出声,“我今儿可是又看见一个红着眼睛跑走的姑娘,你又欺负你的学生是不是?我说——”
              “闭嘴!”
              史今转动旋钮的手突然停下,刚刚频率里隐约的信号像极了昨晚上丢失的鬼子电台。
              伍六一抽搐了下嘴角,深呼吸,然后乖乖闭上嘴。
            


            IP属地:陕西13楼2012-10-03 1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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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秒,靠在门廊上的酒馆店家,动作很轻地掏出一支枪。枪口瞄准的是小巷尽头的方向。伍六一近乎有些呆滞地望着他,愤怒暂时还来不及随着血液回流到大脑。只是机械性让他的呼吸暂停。
                他麻木地望向巷道的尽头。那个身影依然背靠墙壁,小范围地移动着,拐角已经近在咫尺。然后伍六一以最快的速度冲向了那死开酒馆的。在完全遮蔽了自己身形的前提下,一拳打飞了那支枪,而下一拳直接揍到老爹的手下那面容寡淡欠扁的脸上,紧接着下一秒狠狠捂住他的嘴让他发不了声,甚至求饶也不能。
                伍六一觉得自己愤怒得几乎能把面前的这个人撕着吃了。尽管他们只见过一次面。
                片刻后打得差不多了,伍六一松了手。
                然而趁其不防那人却依然酝酿着力气,右勾拳风声呼呼地向伍六一的左脸呼啸而来。伍六一没有躲开,硬生生地挨下那一拳。唇角渗出了血丝,左脸却只是微微的瘀青。只是因为巷道过于逼仄的缘故,右脸狠狠地撞上了右边的砖石,坚硬的棱角划破的薄薄的面皮,血不间断地渗出来,流满了脸。
                “我知道你会来。我知道你在跟着我们。”那被打得惨不忍睹的酒馆店家愤怒的说,尽管声音奄奄一息,“我只是根据你爹的意思,警告一下你。你齤他妈给我去把那支愚蠢的枪捡起来!它根本没有上膛无法击发!它里面更没有子弹!……我们是不会杀他的,至少现在不会……”那人说话的时候看着伍六一的目光近乎有些恶狠狠。
                “你们就是想要让我离开。”伍六一站起身来,血滴到地面上。
                “你知道你刚刚的行为叫什么吗?”那人兀自强撑着站立,“你在保护你的敌人!伍六一!而且为了敌人你竟然要置你的战友你的同志于死地!”那人目光严厉又凶狠。但声音冷酷,“你小子再这样下去就即使你的父亲是我的领导我也会认为你是叛徒!”那人跌跌撞撞地扶着墙,没有再看伍六一。
                他有些吃力地捡起枪。
                他一步一步地离开。然而伍六一听到那人在离开的同时,喀哒一声下了膛。
                这表示里面是有子弹的。伍六一心一凛。
                那人右手紧紧握抢,这表示它随时能够上膛击发。并随时可以回身制住自己。
                这是威胁么。
                所以伍六一一动不动直到那个死开酒馆的踉踉跄跄消失在了光明的街道外。
              伍六一摸了摸脸,摸到一手的血。却不疼。或许是已经麻木了。
                他为刚刚死开酒馆的人所说的话而有些愤怒。他亦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
                而他再看了看巷子的那一头。史今的身影已经消失。想必已经在回家的路上。
                所以他的唇角竟然牵起一抹疑似微笑的弧度。
                即便那使得他脸部的伤口又撕心裂肺地痛起来。
              “又去打架了是不是?”史今站在楼梯上一眼看见正鬼鬼祟祟躲过自己父亲母亲闪身溜进药房的身影。那捂着右脸的家伙明显步履有些微的踉跄。史今抱着双手声音很大。
                伍六一被吓了一跳,转过头来,“……靠,我叫你一声爷爷,小声点儿行不行。”
                “不行,”史今几乎跺着脚走下来,“我问你是不是又去打架了?!”
                “不是……我没……”伍六一右脸的伤口开始疼,龇牙咧嘴。
                “胡扯。”史今拖着他上了楼,“你说说咱们镇上就几个人啊?街头巷尾的那些混混里平均每三个就有一个跟你打过架……”
                伍六一闷着声音,“那是他们该打。”
                由此可见伍六一的大男人主义在邂逅中国边陲小镇上的恶劣民风时得到很良好的体现。
                史今把他拉到自己房里,然后将他按到琴凳上坐下。“爪子拿开,我看看。”他命令着。然后转身去翻出医药箱来。
                伍六一捂紧了右脸。
                史今可劲儿掰他的手。
                “说了没事儿!这是……这是刚刚那船没停稳我跳下来摔的!”伍六一仰起头大言不惭。
                然而血却从他的指缝间渗出来,不一会儿流满了手背。
                史今愣了一下。
              


              IP属地:陕西15楼2012-10-03 1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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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史今终于把他的手拽开,“……那你摔得真够惨的。”他语调有强烈的责备,然后疾步走出房间,片刻后端着一盆水进来为他清洗伤口。
                  他拿着毛巾轻轻地为他擦拭着。据说脸上的毛细血管很多,所以流血的话很不容易止住。过了一会儿大半盆水变成了红色。握着沾血的毛巾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竟然有些心疼。
                  然后他转过身开始拿棉花和碘酒准备消毒。
                  “……我没和人打架……”伍六一却突然说,一副稍微少疼了点儿就准备开始辩解的样子。
                  “哦。你没打架,是你自己往墙上撞。”史今明显表示不相信。
                  他熟练地用镊子夹起棉花蘸上碘酒,轻轻地在伍六一右脸的伤口上涂抹着。
                  伍六一倒吸凉气,五官移位。
                  史今停住了动作。“疼啊?”他的声音小心又带着微微的难受。
                  “嗯。”伍六一像个小朋友一样耷拉着脑袋,显得很委屈。
                  “你还知道疼啊?!”史今重重地把棉花糊到伍六一的伤口上,伍六一几乎要疼得跳起来。“再到处惹事生非小心我爹把你扔出去……”
                  史今心情简直糟透了。
                  “流这么多的血你以为自己很爷们儿是不是?”史今说,几乎有些沮丧。他想到刚刚在那个巷子里,隐约的朝着自己举起的黑色枪口。这么多年来从未被如此近距离的威胁过,是自己大意了,到了这个镇上之后枪就被放在了箱底,再未派上过用场。自己差一点,就完蛋在那个不见天日的破巷子里。心情愈发的郁闷烦躁。
                  而伍六一竟然笑嘻嘻地点点头。
                  史今无可奈何地望他一眼,他对着他的笑容竟然生气不起来。然后他把上了药的纱布用胶布细心地糊到伍六一的脸上。
                  伍六一的眼睛一眨不眨看着近在咫尺的史今。看着他修长的手指在自己疼得几乎要麻木的右脸上捣腾,他的呼吸喷到他的脸颊上,脖颈上,温热的。余光里隐约可见他明亮的目光。
                  ——流点血算什么。我用这些血换回了你的命。
                  伍六一甚至有些开心地想着。
                最近几日来离开这里的人愈来愈多,药铺里的生意也不如往日好。但史今的父亲苦笑着对伍六一说,等打到这边以后有得忙的。
                  史今的学生大部分都跟随着父母一起离开了,少部分留下来的也只在少得可怜的一点点时间中能够学到一点东西。
                  史今房间里的钢琴不再整日地响,取而代之的是不分昼夜发来的越来越密集的情报和总部的命令。靠近这里的日军发布的内部情报通常是靠史今自己的这个电台去截获,然而鬼子不停变换着的频率让史今眼圈下亦生出淡淡的乌青来。单独一个人要完成十几人的工作,的确艰难。
                  药铺里大部分时间都成了闲暇的,伍六一坐在史今的旁边。他右脸上贴着的膏药显得他整个人有些搞笑。他拿着一本书,几近面无表情地听着桌旁电台传来的滴滴哒哒声,然后用尽全力去理解那迅速的电文的含义。
                  这样快,这样快。伍六一皱着眉头听了一会儿发现自己一字不懂。而后翻了翻白眼暗骂国齤民党密码编写得太缺德。
                  而史今捂紧了耳机,将那电文听一遍之后就毫不犹豫地用发报机做出答复。
                  滴滴哒哒滴滴滴。
                  伍六一抑制住自己想要去翻史今手边的那本密码本的强烈愿望。
                “书拿反了。”过了一会儿后史今面无表情地提醒伍六一。
                  “……你说你这什么破玩意儿么,整天响也没个消停的时候……”伍六一气急,倒在床上扔开刚刚一直拿着的那本杰克伦敦。
                  “嫌我烦你可以出去。”史今旋着旋钮,转换着频率。
                  伍六一没了声音。
                “哎,”伍六一在嘀哒乱响声波中突然讪讪出声,“我今儿可是又看见一个红着眼睛跑走的姑娘,你又欺负你的学生是不是?我说——”
                  “闭嘴!”
                  史今转动旋钮的手突然停下,刚刚频率里隐约的信号像极了昨晚上丢失的鬼子电台。
                  伍六一抽搐了下嘴角,深呼吸,然后乖乖闭上嘴。
                


                IP属地:陕西16楼2012-10-03 1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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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跨入这个地方,周围回响着搜索频率的沙沙声,以及破译电报和发送密码的滴哒声,电话急促的铃声,压低的谈话声。这里的人们安静地忙碌在他们各自寂寞的世界里。间或地有人报告着搜索到的电台频率和方位还有刚刚接到的加急密电。
                    稠密而凌乱的空气自他踏入伊始并未改变。
                    这便是他从今而后的生活。伍六一将行李放下。他感觉这里的空气近乎要让他窒息。
                  “你是叫……伍六一对吧?”高城从后面拍了拍他的肩。
                    “……是。”伍六一转过身,看见那人笔挺军装上的少将军衔。
                    “……你刚来没排着班,也没什么事儿,跟我去接个人。”高城不由分地拉起新下属,“老洪!把伍六一的行李放到我办公室里先……”他对一个身材微胖的男人说。
                    伍六一没逮着任何说话的机会,顺手抓了一把伞,然后就被风风火火的新上司拖到楼下,塞进车里。  高城可劲儿踩着油门。黑色的老爷车向着重庆火车站的方向行进着。
                    而这边的火车站人流如织。一个身材略略瘦削但却精干的男人,提着行李从靠站停稳的火车上随着人流一起迈下来。压低的帽檐下是清秀的脸孔,目光锐利。黑色的风衣因为疾步的行走而带起微微的弧度,在这将夜的重庆空气中划出细小的波澜。
                  在总部分配工作的时候,把伍六一安排到第七分部的人跟高城把伍六一是吹得天花乱坠的。什么人家高材生掌握了苏联最先进的无线电技术,电文破译速度和听力是一等一的好之类之类。伍六一在一边踢着地板垂着头听。
                    又一个内线。嗯。他这样想。
                    军统本身的高层都有□的间谍。更别说军统工作人员之中的卧底。据伍六一的父亲所说,光军统所设置的汉中培训班就有超过50人的□渗透,当然培训班是会淘汰一些人的,所以最终留下的人很少。然而这不算多的人却几乎渗透了军统和中统的大部分机关。只是当然,他们每个人之间都基本上不知道彼此的真实身份。因为他们必须把每一个人都当作敌人,他们的工作性质决定了他们不被允许信任任何身份不确定的人。很多人在长年累月的潜伏之中,只记住他们的代号,而他们真正的名字早已被湮没在日复一日旷日持久的伪装与谍战之中。
                    这亦是一种悲哀罢。
                    而高城属于那种看不到你的成绩别人把你吹死了我也不会在乎你的类型。
                    所以在伍六一还未拿出成绩来的当下,高城只把他看作第七分部一个新分来的打杂的。
                  “我跟你说,现在去接的这人,是咱七分部的尖子啊,待会儿你也认识认识他。哎呀我说也老委屈他了,总部那些脓包偏偏要把他派到前线去,去年好不容易准备回来了又给塞到中美合作所,跟那些大鼻子罗罗嗦嗦了整整一年……”高城打着方向盘喋喋不休。
                    伍六一嗯嗯啊啊地应付着点头。坐在后座上简直有些百无聊赖。因为互相之间不熟的缘故,所以关于即将要去接的这个人的话题也只艰难地进行了一两句就草草收场。
                    车外开始下雨。巨大的雨点打到挡风玻璃上,摊开无数个透明的圆,倏忽又顺着玻璃淌了下去。
                    伍六一听见前边的高城嘟囔了一句“那小子肯定又没带伞”之类的话。而后是汽车突然之间的加速。


                  IP属地:陕西19楼2012-10-03 1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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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加快了行走的速度,摘下了黑色的碍事的帽子塞进包里,以免被风吹走,他最后几乎在奔跑。这个家伙确实如高城所说,几乎从来没有带伞的习惯,雨势渐大,雨水开始顺着他的额发流淌下来。他只是将他的行李挪到他的风衣下雨淋不到的地方。里面有他最重要的电台。
                      他举起一只袖子挡住朝眼睛流下来的雨水,向一张疾驰而来的车子望去。那辆车在山城略显陡峭的雨路上不要命的加速,溅起的雨水惹得同样在奔跑着避雨的几个人咒骂出声。
                      他又眯了眯眼睛,努力看清那辆车的车牌。
                      而后当他看清那车牌隶属于军统之后,那辆车就以迅疾地速度掠过了自己的身边。而且自己的裤腿已经被那辆不要命的车溅起的脏水湿透,皮鞋里亦被灌了水。
                      他苦笑了一下急走几步准备到路边的一家裁缝店里去避雨。
                    猛地一个急刹车,刺耳的声音划破长街。尚未反应过来的伍六一被惯性直冲到前排靠背上去。
                      而后高城开始快速地倒车,“这个没记性的,真又被老子说中了……”他的声音里有无奈,但亦有欣喜。
                      伍六一愁眉苦脸憋了一肚子的火,又不敢冲着这个脾气火爆程度丝毫不亚于自己的少将发,所以只好揉着碰疼的额头转过身,向车后望着传说中的七分部尖子。
                      “下车!”高城说着,拿起副驾驶座上的一把伞跳下车去。
                      伍六一打开车门,迎面而来的雨狼狈地淋了一脸。他撑起伞追上高城。
                      “你跑什么跑?!……看见我的车了明明……”伍六一听见高城的声音,然后看见他淋着雨,把自己的伞狠劲扔过去,那架势简直像是在投掷标枪。
                      从避雨的裁缝店跑过来的那人,雨幕中面容不清,伍六一只看见他险险地将伞接住,而西装的裤脚已经狼狈的湿透,他走过来,然后冲着高城讨好又招人疼地笑,也不言语。
                      伍六一霎时望清他的面容。一瞬间握紧了伞柄。
                      “把伞撑起来啊你,又要讹诈我的医药费啊?”高城转过头去不看他,那人的笑容让他没了脾气。
                      “……我真不知道您会来接我……”那人的眼神一副无辜的样子。
                      “得得得得得,赶紧上车上车,回头给你介绍咱们七分部刚刚弄来的一个牛人……据说很牛啊只是,具体的还得你去瞅瞅……哪哪哪就他。”高城轻声地叨叨着抢过那人的伞,撑开然后又塞回他的手里。指了指伍六一。
                      那人的举起伞转身的时候,目光终于顺带着扫了高城身后笔直站立的伍六一一眼,望向别处。
                      一秒钟后目光又迅捷地转过来,这次目不转睛。
                      伍六一握着伞的手微微出汗。
                      被他注视着的时候,自己竟然是有些紧张的。以至于当时当刻微雨的天地间之剩下那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眸。
                      时隔两年的久违的眼睛,时隔两年的久违的人。
                    “……看什么呐你又?”高城有些诧异地顺着史今的目光往后望。
                      然后高城看见伍六一那简直有些瘆人的近乎执迷的目光。
                      “我……不坐车了……”史今终于转开了眼,然后对着高城很灿烂地笑,“我走路。”
                      “……你疯了你,你看看你看看你这裤腿都湿了还要踩着水回去?有毛病吧你……”高城表示不解。
                      而史今并不答话,他只是飞快地将伞塞到高城的手中。
                      雨帘里他疾步地奔跑向他,然后自然地挽起他撑伞的手。
                      没有重逢的寒暄,没有喜悦的拥抱。
                      他只是这般自然地自雨幕中奔跑过来,熟捻地挽住他撑伞的手。
                      “你们……认识啊?”高城一瞬间攥着伞柄有些惊讶也有些尴尬。
                      伍六一不自在地摸了摸鼻梁,右手真实存在着的隔着笔挺西装布料的微湿的触感,有着反复不停的向神经末梢攻陷的温度。
                      史今抿着嘴点点头。
                      “哦……”高城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他本来的打算是准备在史今面前贬低伍六一一下,煞煞那新人的威风,“那那那你俩赶紧回来啊,待会儿给你们安排公寓……”高城耸耸肩走向车子,然后收掉伞。
                    


                    IP属地:陕西20楼2012-10-03 1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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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干着他不想干但必须干的事。无药可救。伍六一心情郁闷地抹了抹脸,这似乎成为最近以来他的习惯性动作。
                      史今在地板上跺了跺,隐隐的空心的声音,但很结实,从外边不容易发现。扫干净地面的土块之后,史今从主人的书架上拿书来看。总的来说这一家人生活水平与素质都很高,主人家的藏书多到简直可以赶上自己的母亲。
                      楼梯两旁的墙壁上颇有小资情调地挂着几幅色泽明丽优雅的油画。伍六一下楼,然后在楼梯拐弯的地方发现了一道不甚明显的缝隙。在好奇心占了上风的情况下凑过去仔细观察,轻轻扣了扣,才发觉是一扇门。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要设在这样隐蔽的地方,后面是什么?逃生通道?
                        门上没有把手也没有钥匙孔的样子。伍六一加大了手上推门的力度,而后那门竟然吱呀地被他推开了一些,他眯起眼睛往里面看,里面的房间不大,借助外面的光,隐隐能够看清一个巨大的物体模糊的轮廓。伍六一微微睁大了眼。
                      史今小心地捏着书柜里主人家古老的线装书翻阅的时候,蓦然听到身后有鬼鬼祟祟的声音。瞟了书柜玻璃一眼,不准备理他。
                        伍六一咬着下嘴唇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走近,使坏地伸出手。
                        史今刚想转身,然而动作慢了一步,眼睛就被蒙上了。
                        “干啥玩意儿呢你,”史今后悔自己不早些反应过来。“长不大了这是。”
                        “带你去个地方。”伍六一的确一副长不大的无赖样子,捂着史今的眼睛不松手。
                        “不去,”史今开始掰伍六一的爪子,“黑灯瞎火的闹什么闹。”
                        伍六一不置可否二话不说就以一种几乎是半抱的姿势,磕磕绊绊地带着史今走上楼梯。
                        期间史今愤怒地挣扎着近乎是拳打脚踢也无济于事。
                      伍六一粗暴地一脚踢开楼梯拐弯处的那道门,然后一副劫持史今的样子把他推进去,顺便拉亮了那间小屋的灯。
                        史今感觉自己被按到一张椅子上坐下,“闹够了没有。”声音有些生气。
                        “马上。”伍六一似乎玩得意犹未尽。史今听见伍六一似乎打开了什么。
                        然后史今才感觉轻轻蒙在自己眼前的手拿开了。
                        即便小屋里的灯泡不甚明亮,然而史今还是觉得有些刺眼。
                        面前黑白色的琴键,仿佛在不断柔和地散发着光芒。陈旧的琴身已然落上的厚厚的灰尘,然而琴键依然这般清亮如新。
                        略显得晦暗的灯光,使得这架明显上了年纪的的黑色立式钢琴朦胧到不真实。
                        琴键上方生锈的数字“1898”之后是同样微微生锈变色的铜色字母记录它的厂家,能够看出,这架琴来自多年前的法兰西。
                        “怎么样?”伍六一开口。
                        史今转过头,看见伍六一靠在门边得意地望着自己,一脸准备接受表扬的样子。
                        伍六一看见史今仿佛是笑了一下,眼神一如既往的明亮清澈。
                        他看见他着迷一样地抚摸过漆色上佳的琴键。
                        然后抬起手指来,轻轻放下去。
                        转瞬,伍六一便听见那古老的钢琴发出了多年来第一个音符。精准清晰,并且美丽。
                        然后是第二个音符。
                        然后是和弦。
                        然后是一连串精致但迅速的琶音。
                        然后是一段华丽的旋律。
                        这古老的琴,音色竟如此匪夷所思的好。多少年了,怕是也并未请乐师调校过。它一直被主人闲置在这个孤僻的小屋里,兀自坚守着以雍容的姿态地等待演奏者的出现。
                      伍六一望着史今飞快移动的修长手指,竟是这样容易地就想起那个遥远的莫斯科的冬天来。那场有着美丽的《喀秋莎》作为背景音乐的盛大相遇。
                        时至今日竟也遥不可及。
                        他突然感觉他和他仿佛回到了那次喧嚣的舞会。他的侧脸出现在他的视线里,然后是他脸庞上隐约微笑的痕,接着便迅速地被来往的人群所淹没。
                      免费音乐会进行相当的一段时间,搞到最后伍六一才反应过来此刻已经算是深更半夜。转过头来看到挂在墙上的古董钟(他突然发现这一家子怎么到处都是古董)正正地指在 “XII” (←12)上。
                        吓了一跳之后非常无奈地拽着史今远离钢琴,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明早上再告诉他这儿有钢琴。搞得很狼狈啊现在。伍六一扶着额头。
                        “人老百姓还要休息呐,您消停一会儿……”伍六一苦口婆心,“我可不想深更半夜的人家来砸咱的窗子踹咱的门……”
                        “那你咋不早说?”史今浏览小屋里的书柜,不饶人的语气。
                        “……被您的音乐迷了心窍,行了吧?睡觉睡觉,你不累我还累呢。”伍六一继续苦口婆心地拽着史今的胳膊,准备关灯。
                        “……哎六一你看!”史今仔细侦察后抓出一本开页很大且有几分厚度的书来,一脸激动。
                        伍六一凑过头去看了一眼,然后无奈地抿抿嘴。
                        莫扎特曲集,第一篇就是史今寻觅已久的降E大调钢琴奏鸣曲,作品282,莫扎特作于1774年,彼时的奥地利天才音乐家18岁。
                        然后史今眨巴着眼睛笑笑地指了指旁边的书柜,伍六一转头——那是整整一柜子的琴谱,莫扎特肖邦贝多芬巴赫柴可夫斯基施特劳斯海顿舒伯特舒曼德彪西门德尔松莫什科夫斯基甚至车尔尼……,应有尽有。
                        好吧,史今是无论如何弄不走了。他妥协。


                      IP属地:陕西24楼2012-10-03 1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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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伍】
                        而我的记忆中画面终于开始凌乱破碎。
                          因为没有了他的故事作为主线,仿佛一切都变得散乱纷杂。
                          他变得很安静,他不再是以前那个会和蔼微笑手把手教我练习毛笔字的先生,他沉默着。
                          我曾经试图安慰他。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我说。语气十分认真。
                          这样啊。他摇摇头怜爱的笑,傻丫头你什么都不懂啊,什么叫重要?
                          我撅起嘴说,重要就是,你教我手风琴,你教我读书写字朗读诗词,你给我讲故事……
                          他终于笑。
                          但即便如此,他的面容亦不可避免地日渐苍白起来。
                          我的记忆便凌乱破碎。小孩子在没什么可学的时候,总喜欢去记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你知道。
                          山脉壮观地一直延伸向天际。河面上的船只荡漾出迤俪的水纹。群山之间窜出的飞鸟倏忽就到达对岸。银铺的阿婆反复敲打着美丽的银镯子。梯田上扛着锄头归来的农人们操着我们古老的方言。有孩子跳到水浅的地方游泳,时常会来邀请我。他的故事总是讲到一半不愿再讲。我的母亲洗好草莓一颗一颗递给我,附加一句“不可以贪吃”。阴云密布的时候,雨总会下得很大,河边有被吓得直扑腾的鸭子。重叠的山脉像是北镇阿姐褶皱遍布但转起来如同花朵一样的裙子。
                          而他会对着这所有的一切,安静下来。
                          有人错过了这些呢,真可惜。他捏着一根草,抿着嘴摇头。
                          谁?彼时我正将一只刚刚从石头里翻出来的蟋蟀关到瓶子里。
                          你知道他的,小丫头。他俯下身帮忙我将瓶口用手覆上。
                          我停住手里的动作。
                          ……不是你说的么那个人有什么好?还这么老想他。我皱起眉抬头望向他。
                          他愣住。
                          想他做甚,我没有。然后他歪起一边的嘴角说。
                        =======================================
                        伍六一转过头看见史今安静的睡脸。
                          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现时是躺在床上,很明显是史今半夜醒来不忍自己明日歪着脖子闹落枕,所以才把他拽上来的。
                          天竟还没有亮。
                          伍六一在被子里摸索着过去,然后握住史今的手。
                          睡梦中的史今只是轻微地动了动眼睑。
                          伍六一深吸一口气。那修长的手指被紧握在自己的手掌里,他突然又忆起它们纷飞在琴键上时的潇洒样子。
                          那手略略地带着些冰凉。
                          而后伍六一皱起眉,仿佛下决心一样地,又将它松开了。
                          他竟轻轻地将史今的左手放开,推远。
                        那些朦胧的情愫,终究是自己无法企及的光,与不被允许的奢望。
                        伍六一望着史今入睡的轮廓干净的侧脸。黑暗中看不清他眼底那些复杂的深刻的眷恋。
                          伍六一复又闭上眼。
                        最终还是没有能够逃过一劫。
                          伍六一那天晚上发过去电报根本无济于事。整个行动组已经布署出去。
                          而史今将电文上交后军统局总部立刻做出了应对措施。
                          所以第二天的夜间,为了搜寻那一群争对军统的□及其电台潜伏在重庆的位置,军统为查找出它们的信号来源而采取了片区停电。史今和伍六一那栋古老的所谓公寓也处在停电的区域。史今皱着眉站在二楼的阳台上看着周围的电灯瞬间就熄灭,黑暗笼罩过来。云层过于浓密,没有月光。
                          间或地有风吹过。
                          彼时是民国三十五年初(1946),春寒料峭。史今只穿一件衬衣在站在阳台上挨冻。
                          伍六一无奈地站起身走过去,顺手拿起大衣,将它披到史今的肩上。
                          史今感到温暖覆盖上双肩。
                        “想什么呐?”
                          “没什么。我发呆。”史今紧了紧身上那件伍六一的大衣,它对于自己来说有些偏大。
                          “……那拜托别摆出一副思考关于振兴全人类重大问题的样子好不好,求求你说句话,”伍六一显得有些百无聊赖地靠在墙上,“你今儿一整天都不带理人的,什么玩意儿……”
                          脑袋上立刻就挨了一下。
                        


                        IP属地:陕西25楼2012-10-03 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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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都跟你似的一秒钟不说话憋出人命。”史今白他一眼。
                          而后是伍六一猛地跃上了阳台的栏杆上坐着,几乎有些摇摇欲坠的样子。
                            史今被那家伙的危险动作吓得一激灵。“干啥玩意儿你不要命了?”
                            无聊透顶的伍六一一动不动。
                            “伍六一你给我下来,你掉下去了我坚决不救你,听见没有?这可是……二楼……”说到最后自己都有些底气不足。
                            伍六一忍住不笑出来。绷着嘴一脸得意的样子。
                            史今无言地看着这个无聊人,兀自走到阳台的另一边。
                          彼时开始有清透的月光洒下来。
                            伍六一清了清嗓子。史今还在望着一片黑漆漆的街道。远处有人家点亮烛火。
                            “那什么,小爷我给你免费演奏一曲吧,瞧这大好时光被咱浪费的。”伍六一变魔术一样地拿出他那支亮晶晶的口琴。
                            史今没有转身,他凝神地望着军统的信号搜寻车在楼下驶过,车顶有转动的天线和搜寻信号的雷达。
                            而背后突然响起清越而动听的旋律。
                            史今转过身有些惊异地望着伍六一。
                            某个人开始自顾自吹起他的口琴来。他的半边脸被隐没在阴影中,干净的月光清晰地勾勒出他侧脸利落的线条。
                            于是史今的注意力终于被成功地吸引过来。
                          音乐宛如清泉坠落后自光滑的石块上迸裂开无数闪光的或连贯或错开的钻石。
                            如此的音乐在这样的夜晚里格格不入,却又这般完美地契合在周遭的静谧之中。
                            而他也就只知道不断的折腾那几首歌,简直是苏联歌曲大杂烩。
                            但即便是如此干净而清爽的乐音,那特殊的乐音也会莫名的忧伤。
                            然后伍六一停下来,“怎么样,您要不要为我伴唱一段?”伍六一挑起眉毛对史今笑得得意。
                            “想得美。”
                            这歌曲继续下去,史今慢慢的能够在旋律中忆起她的歌词来。
                          一条小路曲曲弯弯细又长
                            一直通往迷雾的远方
                            我要沿着这条细长的小路
                            跟着我的爱人上战场
                            Вьётся,вьётсядальняядороженька,
                            cтелетсязадымкойгоризонт.
                            А поэтойдальнейподороженьке,
                            Вследзамилымедуянафронту.
                            ……
                          一条小路曲曲弯弯细又长
                            我的小路伸向远方
                            请你带着我吧,我的小路呀
                            跟着爱人到遥远的边疆。
                            Вьётся,вьётсядальняядороженька,
                            Cтелетсядороженькамоя.
                            Тыведи,ведименя,дороженька,
                            Oпустиласьбыярядомсним.
                            ……
                          砰。砰。砰。
                            突然而至的枪声穿透黑夜。就在离这里几条街的地方,并不远。口琴的声音一下子哑了。
                            史今皱起眉。


                          IP属地:陕西26楼2012-10-03 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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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派的哪伙白痴这是?”伍六一想起自己昨晚上发出的电报,口琴几乎要从二楼掉下去。
                              “……部长昨儿说,戴笠吩咐过他们要抓活的,”史今摇摇头,“逼急了吧这是,那几个新来的手潮。”
                              “也许先开枪的不是我们。”伍六一说,终于从栏杆上跳下来。
                              “□不会提前开枪的,情报说他们的人只有九个。我们派到那条街的又十数人,再说还有其他地方巡逻的车子和人,”史今说,“枪一响他们肯定就奔那儿去挤成一团了。”
                              “至于这样么。”伍六一喉咙有些干涩。
                              史今看他了一眼,“换了你,如果一个电台追了十几年小命都快玩完了还没追着,甚至连人家频率都摸不清楚,现在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能不狠用兵力下铁桶阵么?”
                              “军统有些窝囊嘛看来,”伍六一抿抿嘴,小声地说。“连这个机会都是你给的。”
                              史今转过头来,用看小孩的眼神看着伍六一,“你才发现啊?”
                              伍六一咂巴咂巴嘴,索性抬高了声音:“哎呀我琢磨着军统要没了你那天准得塌一半儿下来——搞什么?!呜——”
                              史今以最快速度地伸过手去捂嘴。
                              “嚷嚷什么呀你,”史今看着楼底下军统的车又一次开过,“牛皮吹大了伍六一,再这么吹小心总部派人来把咱们做了。”
                              伍六一死挣活挣,史今无语地叹气拿开了捂着他嘴的手。
                              片刻。
                              “你你干什么?占我便宜啊?”伍六一以怪异地表情看着史今的手在自己的肩膀上抹来抹去。
                              “……去去去,就你这姿色谁爱占你的便宜?……”史今气不打一处来,“你刚刚整我一手的口水……”
                              伍六一呆了一下,“那你……就抹给我啊?”
                              史今咬着下嘴唇抬起头,一副“那又怎么样的”的表情。
                              伍六一看着自己的白衬衣,深吸一口气。
                              “……没收!”伍六一脸色阴沉地一把抓过史今身上披着的大衣,冲进房子里换衣服。
                              “哎……哎哎,六一,六一!”史今随后追进来。
                              然后他望着伍六一的背影抿抿嘴,倏忽弯下眼睛笑起来。
                            他们亦是在后来的消息中才得知,那一夜俘虏的□有六个,其他的跑了一个死了俩。军统这边也有不同程度的伤亡。特工中有好几个人被有个跑了的□神枪齤手利落地几枪放倒,且全都打在眉心,当场毙命。
                            而伍六一,他的立场越来越模糊。
                              他不该是这样的人。
                              终究不该做这样的职业,不该做这样的事,不该成为这样的人。他应是敢爱敢恨的性情中人。而不是因为“身份”这一个愚蠢的框框,就让他无端地丧失选择与拥有的权利。
                              那一天吃晚饭的时候伍六一在军统的餐厅里一直盯着对面的史今看,喂到嘴里的饭菜味同嚼蜡。
                              然后,从认识史今以来数不清第几次的,反复不停地告诉自己那些,可怕的事实。
                            “部长说待会儿让我们出去办点事,快点吃。”史今将菜夹到伍六一的碗中。
                              ——他是威胁到组织工作部署的敌人。
                              “……今天有点冷,我早上出来的时候帮你带了围巾。”他冲着伍六一歪歪嘴角仿佛在笑的样子。
                              ——他是让自己的同志不幸被俘、牺牲的罪魁祸首。
                              “我说你听见了没?不准备谢谢我?六一同学?”他弯起眼睛敲自己一筷头。
                              ——他是半年之内揪出无数曾经中统、军统束手无策的□电台的厉害角色。
                              “哎呀我早说像你这么没记性的,把自个儿整感冒了我坚决不服侍你。”
                              ——他是军统局的顶尖人才。
                              “还有啊……难吃出水平来了这菜。啧,我妈那菜烧得多好啊……等到哪天咱俩混不下去了一起回去让我妈露两手……伍六一!你今儿干啥玩意儿?!我跟你说话呢!”
                              ——他是……国齤民党。
                              伍六一抬起头,呆呆地看着史今。这样仔细,仿佛想把他所有的细节都刻进自己的脑海里。亦不管史今在这样的目光下有些红晕上脸。他看着他清澈的眼睛,淡色的眉毛,带着略微生气的弧度的嘴唇。
                            


                            IP属地:陕西27楼2012-10-03 1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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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一次史今终于毛了。干脆直直地站定。“我就这么个大活人,你要看看个够,别整天回头吓我。”
                                伍六一嘿嘿地笑,他说不是我才不是看你。
                                “那你看什么?”史今问。
                                伍六一不说话,继续往前走,史今亦不言语,只默默跟上。
                                良久。周遭是树木枝叶簌簌的低吟。
                                伍六一再次回头。
                                史今抱起双手站定,有些受不了地瞪着他。
                                “好了好了我错了,我只是担心你是不是没跟上来,或者是不是摔田里去了。”伍六一投降一样地笑起来。
                                他转过身背对史今,仿佛是犹豫了一下。
                                而后他就伸过手来,那般自然地,拉起了史今的手。
                                牵稳。
                                握紧。
                                史今有一瞬的僵。那些温度,安稳的从指尖传回心脏的时候,这样轻易地就将心绪搅乱成一团。“六一你——”
                                “你不是嫌我烦,见不惯我这张脸么。”伍六一打断史今,拉着他走,“所以只好这样。”声音里他仿佛是在笑的。
                                “不是……这么多人看着哪,别不别扭啊俩大男人路都不会走还得牵着——”
                                “有啥别扭的?!隔壁邻居那俩小男娃娃还整天玩亲嘴呐有人管过么?”伍六一无赖地握紧史今的手。
                                然后伍六一被踢了一脚,“……就知道瞎扯你。”史今说。
                                彼时有牧童横跨一整个天穹的笛声,与归家的农人们相互间带着喜悦的寒暄。
                                彼时是暑气弥散后的盛夏的傍晚,夕阳驻足村落间的晖芒,在风里逶迤成溢彩的流光。
                              伍六一和史今住的农舍的房东是隔壁的阿婆,当时虽然高城为了安顿他们交了足够两人住一辈子的房租,但是现在的突发状况是,因为阿婆的小儿子在外边上学最近放假了要回来住,所以管你什么军统中统饭桶,先让人家儿子有个住处再说。
                                阿婆的意思是史今先把他的房间让出来一个星期。
                                “……让什么让?部长给他们的钱足够把这房子买下来!”说话明显带着火气。
                                “你这什么思想?人家阿婆天天做饭给我们,农活帮不上忙就算了,人家可不是贪钱的主,就你这德行人家给个好脸子就不错了。再说就只一个星期,你嚷嚷什么呀。”史今叉着腰训话。
                                “那你还整天帮她带孙子呢,”伍六一没好气,“谁家的保姆学历有你高啊?”
                                史今绷了绷嘴角没让自己笑出来,“……好,那我就去跟阿婆的小儿子挤一张床。”
                                伍六一果然立刻就被雷到了,“你敢?!”
                                史今抿着嘴笑,一副“看我敢不敢的”表情。
                              “叔叔好,你们……还没吃饭吧?奶奶让我给你们端来了。”说话间冒出来一个小个子男孩,十六七岁的样子,端着菜饭,对着伍六一和史今笑的时候,露出一口大白牙来。此人应该就是阿婆的小儿子。
                                “你看看你,好意思说人家。人家对咱多好。”史今压低声音说。
                                伍六一冷着脸扫那男孩子一眼,没说话。
                                那男孩放下菜饭,临走还对着史今留下一个灿烂的笑容,一口白牙熠熠生辉。史今礼貌地对他笑了一下。那男孩推门,离开。
                                片刻。
                                “……让他让他让他,瞧他看你的时候那副色迷迷的样子,肯定没安好心。”伍六一拎起筷子挥舞着。
                                “人几岁的孩子啊你就跟他过不去。”史今无奈地端起碗。
                                “再说了我们能老到哪儿去?最多比他大个六七岁他乱叫什么叔叔!”伍六一似乎想把手里的筷子当做凶器结果了刚刚的男孩。
                                “……我说你歇歇吧。”史今干脆地没收了伍六一的筷子。
                              后来就是史今搬着铺盖过来的时候着实把伍六一吓了一跳。
                                最近脑子不好使,没有想到对阿婆小儿子的那一让史今居然就被让到自己床上来了——啊呸!想啥玩意儿呢……
                                伍六一甚至是有些心慌意乱地看着史今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折腾那张原本属于自己的床。
                                “你干什么……”他机械地问。
                                “铺床啊还能干什么。”史今抖开被子。“把那枕头扔过来。”转过身来吩咐伍六一。
                                伍六一有些愣愣。
                                “你这算什么反应?跟你说话呐。”史今伸出巴掌在他面前挥了挥。
                                “……哦。”伍六一立刻转身把从史今抱过来的一堆东西里拿出枕头递过去。
                                然后看见史今将它和自己的枕头并排放在一起。
                                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
                              


                              IP属地:陕西29楼2012-10-03 1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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