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热热闹闹,到了席散,吴一穷却突然对着吴邪开腔了:
“阿邪,过些日子你跟着你三叔到临安城里去一趟,小花也跟着去吧,三省自有公差,你们二人逗留个数日,恰值你生辰将近,就当准你的假。”
“去,临安?”
吴邪瞪大了眼望着脸色如常的父亲,再转头望了望身畔还在对着吴二白冷笑的三叔,惊呼被吴三省的话截在了喉头。只见吴三省放下碗筷,剜了一眼好整以暇的吴二白,抱了臂悠悠开口:
“小兔崽子听着,你平常被关在笼子里这么些时日,这次跟了我出去要是敢瞎跑闯祸,就别指望以后还能出去你书斋的那道门,哼,你就去练那堆书画跟你二叔陶冶心**。”
“好说好说,三叔我一定什么都听你的,小花你可听见了?我们要去临安!”
到底是少年心性,一霎时就舒展了眉头笑的不成样子,把眼睛眯成了新月弯弯,一家人看他兴致高昂也都绽了笑脸,语罢吴邪竟一下拉过解语花的衣袖,嘴里嘟囔几句大家吃着,两人跑也似的飞快回了书斋里去,这会子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戏耍,总之不见人影。吴三省看着他们的背影真真切切是离开了许远,才转过身子来冷下脸来看着两位兄长,冷笑一声道:
“大哥,这几日,临安城可不见得太平。”
吴一穷蹙了蹙眉,袍上绣着的盘龙纹炫目出令人心灰的光来,良久一声喟叹:
“这里更不太平,是祸躲不过,该来的,早一些,说不定还有利于我们掌握时机。”
屋室里的水沉烟缓慢的在空气中散成一缕盘旋曲折的白雾,人走茶凉,三人都已离去的桌上,冷香还在缠绕,萦回不散。
马车一路颠簸,乡间的泥路毕竟比不得官道,从吴邪收拾了东西随着三叔上路到皓月高悬,已过去了足足两天功夫。饶是一路随行的王盟也露了些疲色,更不消说自小娇生惯养着的大少爷吴邪,这会儿颇有些怨言的抱着膝蹲坐在车前,一旁的解语花静静听着,嘴角边勾着个姣好的笑容。
吴三省的心腹这一路一直守在马车前拉着缰绳,这人生的硬朗,身量高俊,面容刚毅,此时跳下车去从路边的树林子里拾了些柴火来,看见吴邪还蹲在原地不动,冲着马车的方向招了招手:
“小三爷!天色暗了,三爷说今晚就在这儿歇息,明早再早起赶路,这二月里的天,倒春寒要是作起来,还是围着火堆稳当!”
“好,我就来潘子。”
两条腿因为长期不变的姿势多少有些发麻,吴邪笨拙的从车上翻下来,哆哆嗦嗦的晃了晃,解语花拢了拢鬓边垂下的碎发,也轻盈的翻下来,又站到吴邪身侧来扶住了有些重心不稳的他,两人并着肩一路走到潘子的身边,理了衣裙,地上早先铺了层竹席,王盟估摸着怕少爷受了寒,又垫了一层狐裘,吴邪此时傍着火倒也不觉得身上发冷,于是就盘腿坐下,一边从潘子手中接过水壶来灌了一大口,犹豫着递不递给小花,只见她扬着脸冲自己一笑,接过水壶小小的啜饮一口,又嘻嘻笑着把壶放回火堆的旁边。吴邪觉得脸上有些燥热,暗自幸庆了这黯淡的天色,之前还是黛青,这时候入了夜已完全成了墨蓝色,虽说这儿有火堆,背着光的侧脸,小花应该是看不见表情,于是又轻松下来冲着站在远处的三叔喊了声:
“三叔?你在哪儿不冷吗?要不过来烤烤火?”
吴三省头也不回的摇摇脑袋,好似又想起什么,招手把潘子唤到近跟前:
“大侄子你照顾好你自己就行了,以为都跟你似的,这么点风寒就能冻出病来?潘子你来看看。”
潘子应了声就跑了过去,王盟急赶赶的来到吴邪身边来,继续开始哄劝他在薄衫和罩衣之外再披上一件大衣,无奈吴邪此时开始兴致勃勃的打量起四周的环境来,一边摇头晃脑一边不耐烦的挥手抵制着王盟拿着的裘袍,只在脖颈上围了一圈狐皮,清秀的脸被毛茸茸的白色皮毛掩去了大半,被火光照耀下的双颊红润的有些艳色。
“小花,你来过这儿吗?这些林子里可是有些什么···”
“吴邪哥哥,我也不常出家门,这么远的地方,更是不可能一人来过,你可当心着,别自己又想着钻进去。”
解语花轻描淡写的道破了吴邪话中玄机,又自顾自得嘟嚷着腹中空空云云拉着吴邪回到了火堆旁边,看着王盟开始收拾食物,又把潘子他们猎回的东西插上竹签开始架起来烧烤,不多时诱人的香气开始飘散,按理说这种事在野外最容易招惹野兽侵袭不过,但是三叔大概是艺高人胆大,完全不在意会引来写奇怪的东西,吴邪也就放下了顾虑大快朵颐起来。小花只吃了几口,看样子是并不怎么饿,吴邪懊恼着如何摆脱她自己进去林子中探险,忽然听见了后方若有若无的传来了人声,而且是极其微弱的,痛苦的呻吟。一瞬间不知道为何乱了心神,他再顾不得解语花的惊愕和喊叫,径直冲进了林子里去。
解语花非常气恼的瞪着吴邪消失迅速的身影,一咬牙也跟了上去,其他人这会儿忙着做一些夜间防御的工事,一时间竟没有人注意这个方向,突然消失的两人。
林子里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吴邪艰难的顺着那个声音的方向跑去,胸口因为超负荷的跑动似乎被压住了一般无法喘气,未经锻炼的身体开始只跑了一会儿就乏力酸软,但不知为何的焦急,想起那个声音,似乎伤的很重,该死,为什么不能再快一些?
终于冲出了树林来到一片空旷的泥地上,一时间刹不住的吴邪脚步有些踉跄,看见月光映照下那个血染的人影,瞳孔猛地一缩。

在孤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