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扶着侍女含络的手踏入殿门,细细想着刚才所发生的一切。父皇去年的死,是我心头大痛。然而当时人们的心情沉浸在先帝驾崩和新帝登基的悲喜之中时,我却十分疑心。那段时日,我帮着德母妃与槿汐姑姑打理后宫,甚少去看望病重的父皇。父皇被猛兽扑伤后仅仅三年就与世长辞,他才四十三岁,也没得过什么大病,为何会如此仓促离世呢?父皇生前曾多次召幸嫔妃,这是我与德母妃一力劝阻的,但母后却不置言语;而母后以身体不适将后宫事务交给德母妃后去看父皇的次数也并不多,但父皇两次发病时她都在身旁……难道,父皇的死,与母后有关??
脑中闪过一个霹雳,我瞬时摇摇头想让自己冷静。母后,她曾经与父皇是那样恩爱,怎么会害他呢?一定是我多心了吧……可是,可是,母后被册为皇贵妃后与父皇疏远了不少。我记得偷听到庄敏夫人曾诬陷母后与六王叔有私情。究竟是母后怨父皇,还是父皇怨母后?心中乱如麻,我强装镇定地坐下,不想让德母妃看到我的异样。
“绾绾回来了?”德母妃注视于我。她似乎气色好了一些,但那张脸仍然是病弱的蜡黄色。“嗯。”我有些心不在焉。“累了吧?含珠,快给长帝姬倒点水来。”“母妃……”我目光注视着窗外,喃喃道:“你说过,绾绾这个名字是母后给我取的是吧?她为什么从不这样叫我呢?”却见德母妃脸上笑容突然一僵,似是知道什么,随即她又淡淡道:“其实‘胧月’也很好听啊。”“是很好听。但是……我只是觉得奇怪,没有这声‘绾绾’,孩儿总觉得自己与母后疏远了不少。”德母妃微微颔首,劝道:“绾绾不必太多心,太后一定是深爱你的。”
我喝了口水,细细在心中念着:“绾绾,绾绾。”忽而想起了父皇生前也曾独自痴痴地唤过我的名字,那语气,不像是对女儿,而是像对一位心爱的女子。当时年龄小,对这事并没特别放在心上,但现在……我一定要弄个明白。
“绾绾,她到底是谁?”我注目于德母妃。只见她的眼皮忽的一跳,“当然是你啦!”“不。”我看见母妃的反应,心中更加坚定,“绾绾……这也是父皇的已故的一个妃嫔的小字吧?”“真是什么都瞒不住你……”母妃苦笑道,“还望你不要生先皇的气才好。宛宛,亦是先帝纯元皇后的小字。”
原来如此!
我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个夏日的午后,我正要踏进仪元殿门给父皇请安,却听到父皇独自念着“宛宛”二字。我向窗里一瞥,发现了父皇那眷恋而心痛,深情而不可割舍的神情。父皇,他真的如此爱我?我不信,即使我是他女儿。恩爱如父皇与母后,我也从未见过父皇对母后有过那样的神情。
绾绾!我的名字,竟也是另一个女人的名字!这于我而说是多么大的屈辱!父皇对我的宠爱,又有多少是来源于这个名字呢?“母后啊母后,你为何要给我取这个小字!?”我不禁叫出了声!“月儿……你冷静点。咳咳……”母妃发了急,又开始咳嗽。“当日皇太后给你取这个小字,亦是为了保全你、不让你在宫中受委屈啊!”我轻轻拍着母妃的背。心中却想着,那么,母后也一定知道纯元皇后在父皇心中的地位?她自己的封号是“莞”,同样为父皇妻妾的母后,她一定比我要恨很多倍吧……
各种各样的往事、各种各样的猜想再次于我的脑海中浮现。我只是觉得心累。看着轻咳不止的母妃,心中十分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