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二)
转眼间天气就渐渐暖和了起来，今年的天气似乎暖得特别早，除了早晚间还有些许凉意，但中午的阳光照在人身上已经暖洋洋了。最近胎动地越来越频繁，这小家伙彷佛已经急不可耐地要来到这个世界。我算着自己临盆的日子，不出三月就要瓜熟蒂落了，我虽欣喜，但仍有一丝丝隐隐的不安，算算日子，孩子出生约莫再半年，四爷便会登基即位，到时我和胤祯还有孩子会被幽禁在一起，还是会面临生离的局面，一想到这一切我便会不寒而栗。好在自打我有孕以来，胤祯每日再忙都会来探望我，陪我说会话，有时会趴在我肚子上听听孩子的声音，感觉不到他动便会很紧张地问我怎么回事，是不是孩子睡觉了；只要一感觉我肚子有什么动静，他便会说这是孩子在向他请安问好，我时常笑他像个长不大的孩子，还在肚子里的孩子哪能让他觉出那么多东西，他却偏说他和孩子父子连心，他们男人间的沟通我不会懂，我又会嗔怪他重男轻女，哪那么肯定就是阿哥，他却执拗着要跟我打赌。。。这一切的一切冲淡了我对未来的恐惧和迷茫，只想享受着当下胤祯无微不至的照顾和即将为人母的喜悦。
胤祯吩咐太医每两日便来给我请脉，太医又叮嘱我月份越是大，越是不能躲懒要多多走动，这样对将来分娩会有益处。嫡福晋不仅免了我每日的请安，而且也隔三岔五地带着承欢来探望我，告知我一些养胎安神之道，又传授我一些分娩时的经验，以缓解我头次生孩子而不免产生的恐惧感。我回京之后，胤祯说因我有孕，不能磕着也不能碰着，承欢还小，难免会不知轻重，所以暂且把承欢托付给了嫡福晋照顾。我虽有些不情愿，但也明白胤祯都是为了我和腹中的孩子，便也应允了，况且承欢一向嘴甜，很讨嫡福晋的喜欢，因此我也颇为放心。现在想来，在这府里，除了胤祯巧慧，也就嫡福晋对我还有几分真心，舒舒觉罗氏因为墨香的事情与我已有嫌隙，另一位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原本很是得宠，现由于我的出现不得不尝到了被冷落的滋味，因此跟我素日就少有来往。有时我打心眼里佩服完颜荣婷这位嫡妻容人的雅量，人如其名，她果然是一位大气的女子，如若换做了自己，不知道能不能做到像她那般的心胸开阔，与世无争。
这一日，我用完了午膳，便叫上了巧慧想去花园走走，回来便可午睡。正走着，一袭紫红色的身影映入眼帘。定睛一看，是伊尔根觉罗氏，我本不想与她多有言语，心想着互相含笑点头问好后，便各走各的了，哪知没想到今日她却停下了脚步，驻足与我攀谈起来。
“妹妹真是好福气，这再过两三个月便要做额娘了，我虽为爷生有一子一女，但爷却对妹妹肚子里的孩子青眼有加，我也眼巴巴地盼着想瞧瞧是位多俊俏的阿哥呢！想当初嫡福晋怀孕之时也没见爷日日去探望，我更没见过爷会亲自去放烟火讨人欢心。妹妹何时得了空，可否让姐姐我请教一二，究竟是用了什么工夫把爷的心抓的死死的？！”她字字句句似在对我恭维，眼神里却流露出怨恨和愤怒。
我一听这些个吃醋的酸话，淡淡一笑，原也不指望她口中能吐出什么好话来，于是便淡然地回道：“姐姐这个问题似乎问错了人，妹妹原也不觉得自己有多好，可在爷的眼里却都是好的，姐姐应去问爷才是。”
“你。。。”她被我这一击，反而乱了阵脚，只好愤愤地看着我。
我不再言语，只说自己要回去午睡，便离开了。途中巧慧问我会不会把这事告诉十四，我告诉她伊尔根觉罗氏原本也不是个心计深沉的女子，只是心有不甘，所以难免会话中带刺，若是要让她做出什么伤害我伤害我孩子的事，那我料她是断断不敢的。于是也不会太放在心上，何苦又告诉十四让他担心，让府里不安呢？自己烂在肚子里便是了。巧慧频频点头，夸赞我这个拼命十三妹比以前要成熟得多。
晚间，仍不见胤祯过来，我有些焦急，平时这个时辰他早该来了，莫不是又被什么朝堂上的事情给耽搁了？不知朝窗户这望了多少眼，还是不见胤祯，等着等着有了些倦意，便打发沉香去瞧瞧，她刚走出去没多久，我再一抬眼，就瞧见胤祯那熟悉的身影站在院子里，我刚想开口叫他，却注意到他迟迟未迈开步子进屋，于是便叫巧慧开了门，自己也慢慢走到门口迎他，他似乎在沉思什么事情，被开门声惊了一下才回过神来。我觉出了不妥，便开口试探着问道：“来了怎么也不进来，孩子想阿玛了呢！”
他见了我，嘴角勉强挤出了一丝不太自然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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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七）
即日傍晚，我正与巧慧讨论着孩子虎头帽的针法，不料，胤祯却急匆匆地跑了进来。我正疑惑他今儿怎么这么早就回府了，看他一脸担心的模样，便也猜出了七八分，定是忧心我今日的情绪，他了解我最重情义，曾经也说过我这人最可贵最可气的都是这一点。
我虽心里欢喜他如此在意我，却还是忍不住明知故问他起来，“今儿怎么这么早就回府了，不是要和皇阿玛共商准葛尔之事吗？”
他看我一如常态，眉间舒展开来，拿起我桌上的茶缀了一口，便说道：“皇阿玛瞧我心不在焉的样子，便索性让我早点回府了。”知子莫如父，想来康熙也知道他今日的心思不在朝事上。
“我们的大将军王何时也会无心政事了？”我边笑边打趣他，顺便叫巧慧为他去取点心来。
“皇阿玛今儿已经取笑过我了，你倒好，还不识好人心是不是？”他“委屈”地看了我一眼。我只好以拳掩口，尽量忍住笑意。
“好好好，不取笑你，今儿一切都好，你安心吧。倒是你，准葛尔的事情怎么样了，可有进展？”我言归正传，不知胤祯可否亲眼看着我们的孩子出生，军令如山，如果康熙下旨，他也不得不即时再次奔赴前线。
“皇阿玛决定争取和平解决准葛尔问题，准备特致书策旺阿拉布坦，欲令哲布尊丹巴呼图克图选派喇嘛位使，赉书前往招抚。若曦，仲春的时候，我可能将再赴军前。”说起西北军事，胤祯的眸子再次闪出了光芒。
我知道此次他再去便是与自己的皇阿玛长决了，心中立时纷乱复杂，只低头哦了一声，便沉默不语起来。他见我如此，想我必然是因又要与他分离而伤感了起来，便揽我入怀，柔声道：“若曦，两年分隔的光阴我们都过来了，这次去应是和谈，不会有什么事的，待事成之后，我即刻就回。你在这里，孩子在这里，我定归心似箭。”
“那孩子……”我估摸着胤祯再次出征的日子和孩子出生的日子应相差无多，他似乎知道我要说什么，接过我的话，再道：“皇阿玛看我今日的模样，又念在你服侍他十余年，一向尽心尽力，特许我等到孩子降生后陪伴你几日再走。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我不会扔下你和孩子先走的，我也舍不得。”看来康熙对我和胤祯果真是疼爱有加，听完这话，我宽心了不少。伸手抚摸着胤祯的脸庞，想到他一生中最辉煌的篇章即将过去，接下去的岁月会让他心灰意冷，哀思如潮，我不禁感概万千，抱着他的手搂的更紧了……
离分娩的日子越来越近，胤祯给我下达了“指令”，这段日子什么都不要做，什么都不要想，只管好好安心养胎。他自己则除了上朝，帮康熙处理政事，过问几位阿哥的功课外，几乎匀出了所有的时间来陪我。每日夜间仍是不放心，吩咐人把一张小榻搬到了我床侧，天天坚持要宿在小榻上，这样夜间我有什么需要可以即时叫他。
这样温和从容的日子很快从指缝中溜走，转眼，我不到二十天就要临盆了，自己的又一个生辰不出半月也将匆匆来到。胤祯早前就问过我今年想要什么，前几年的生辰他都送我一些珠钗玉镯的当是寿礼，这次他见我亲手写了本书送与他，觉得颇有新意，便也想送点别出心裁的，奈何绞尽脑汁也终不得法，只能向我求助，我一时之间也想不出来，其实孩子的降临和他能陪伴在我身边已是最好的礼物。我时常在想若是一直能这般的岁月静好该有多好，但我深知自从我嫁与十四的那天起，我的命运就与他紧紧相连休戚与共了，也不可避免地要经历这紫禁城中的血雨腥风。
一日，我见胤祯在院子里蹲着身子忙忙碌碌地在摆弄几根木头，便走过去好奇地问他：“这是做什么呢？”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答道：“哦，我想亲手给咱们的孩子做匹小木马，也算尽我做阿玛的一点心意。”他对自己不能看着孩子头几个月甚至头一两年的成长而感到愧疚，所以极尽所能地弥补着我和孩子，骁勇善战的他连做出的玩具都和战争息息相关，我不禁哑然失笑。
我拉起他的手，笑着说道：“不忙，还有半个多月，慢慢做吧，先陪我去花园晒晒太阳可好？”昨夜下了一场大雨，此时的天空像水洗过一样的蓝，阳光极为美好，我可不想辜负了这大好的春色。
“好。”于是，他扶着我，让周乾和巧慧在后面跟着。
园子里一片春意盎然，丁香，月季，海棠都竞相吐露着芬芳。我最喜欢的便是那高高的水榭，于是想走过去把整个花园的美景仔细品赏一番。因我已处于孕期的最后一月，身子笨重，走个百余米的距离便要坐下歇息片刻。好在花园里有几处木质长凳，于是，胤祯便扶着我让我先坐了下来。谁知，我刚想往后靠，背后的靠背却瞬间断裂，我一下子失去了重心，整个身子向后面倒去。胤祯忙伸手想拉住我，但事出突然，我还是摔了下去，整个上半身躺在了长凳后的花草上。幸好花草都是软的，后背并不是很疼。然而，我的小腹处却传来阵阵剧痛。
“好痛！”我捂着肚子失声大叫起来，胤祯大惊失色，抱起我大步流星地朝我院子跑去，用几近失控的声音对周乾和巧慧喊道：“快传太医，快！”我已顾不得其他，只觉得阵阵疼痛向我袭来，几近要将我吞没……

（九十八）
我双手紧紧地勾住胤祯的脖子，脸深深地埋在他的胸前，想要从他身上获取一些力量来鼓舞自己。耳边一直传来胤祯透着焦急担忧和宽慰安抚交织在一起的声音，“若曦，别怕，我们很快就到了，太医马上就来，你和孩子都不会有事的……”我疼得已经没有力气答话，只想这痛楚能够早些结束……
来到我的房间，胤祯将我轻轻地安置到床上，我的额头已经因疼痛而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腰间像要断开一般，只觉着小腹处有一股强大的下坠感，仿佛要硬生生地将我的身体一分为二。虽然素日里嫡福晋传授了我不少分娩时的经验，我也时常在脑海中演练着这一天的情形，但是事到临头，却全然乱了阵脚，不知该如何是好。胤祯用帕子小心翼翼地帮我擦拭着汗水，另一只手则紧紧地握住我的手。
不一会儿，太医和接生嬷嬷们便都到了，此时，我已落了红，想必是就要生了，我的痛苦也在一分一毫地加剧着。我不知道房间内有多少人忙碌着，只见一个个人影在来回晃动，而肚子里的小家伙却似乎在考验着我们的耐心，迟迟不肯下来。
“胤祯！”突然一阵剧痛，我不由自主地大叫了出来，一只手死死地抓住他的手。
“我在这儿，若曦，我在，再忍一忍，很快就好了，你就要做额娘了。”我已疼得死去活来，但还是毅然点了点头，无论如何，我也要生下这个孩子，我和胤祯的孩子。
不知怎么地，胤祯忽然朝身边的人大吼道：“我不出去，我要在这里陪着若曦，谁再啰嗦，通通提头来见！”
我已顾不得别的，服下了太医开的催产药，按照接生嬷嬷的指导用着力，不知过了多久，我觉着下身犹如撕裂一般难受，“二小姐，再使点劲，孩子的头已经出来了！”我虽还是撕心裂肺得疼着，但听了巧慧这话，顿时惊喜交加，用足了全身力气努力着。胤祯此时好似更忐忑不安了，握着我的手不停地颤抖着。
“哇……哇……”一阵清脆的哭声在房中响起，刹那间，我倍感轻松，疼痛也随之缓解了不少，接着又是一股暖流，胎盘也顺势而下，我只见嬷嬷们在忙着擦拭孩子的身体，“恭喜王爷，是位小阿哥。”耳边隐隐约约听到这句话后，我实在是由于体力不支而疲惫不堪，闭上了双眼便酣然入睡……
醒来时已是子夜，周围万籁俱静，落针可闻，我抬眼瞧见胤祯已经靠在床头睡着了，这一日想必他也是心慌意乱，筋疲力尽了，我不忍吵醒他，但是奈何实在是口干舌燥，于是便想起身倒杯水喝。不料，我一动便惊醒了他，几年来的军旅生涯让他在睡梦中也能保持着警觉。
“别乱动，才刚生产完，怎么自己起来了，是不是要喝水？”他满脸关切地问我。
“嗯。”我点了点头。喝完水，觉着体力稍稍恢复了一些，便急切地问道：“孩子呢？”
胤祯难掩笑意，欣喜地说：“孩子好的很，是个小阿哥，乳母一个时辰前喂了奶，之后便抱去睡了，你别担心，天亮了就抱来给你瞧。太医说孩子略有些早产，个头有点小，但是不打紧，养一两个月便无妨了。倒是你，这一分娩足足大半日的时间，真让人揪心，我真恨不得能替你受过。”
我扑哧一下笑了出来，说道：“这辈子怕是不行了，下辈子吧，你嫁我，也给我生个小娃娃，可好？”
他见我拿先前打趣我的话来打趣他，一时也没了主意，只是呆呆地望着我。我被他看的怪不自在的，问道：“怎么了，是不是生完孩子后脸肿，很丑？”他摇了摇头，伸手抚摸着我的脸庞，柔声道：“若曦，这次我才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为人父的喜悦，我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才好。”我一时感触，凑近了他的脸，自己的唇覆上了他的，他极其轻柔地吻着我，生怕一用力就会将我弄碎一般。过后，他搂着我，轻拍着我的后背，让我什么都先抛开，好好睡到天亮再说，我感到从未有过的安心，便在他怀中又悄然入梦……

（九十九）
美美的一觉醒来，阳光已洒进房间，我的伤口虽依旧有些疼痛，但心情却大好，自生产后就一直没有进食，此时的我已经是饥肠辘辘了。胤祯已不在枕边，想必是上朝去了。我满足地伸了个懒腰，叫道：“巧慧巧慧……”
“饿了吧？”我扭头一看，胤祯和嫡福晋正坐在我的梳妆台旁，两人均笑容满面地看着我。嫡福晋怀里抱着个婴儿，她正慈爱地拍着孩子，我知道那是我的宝宝。见我醒了，他们俩都走到了床边。
“妹妹，爷吩咐巧慧沉香帮你去准备早膳了，你刚生产完，要好好补补，来，看看你的孩子，好生地可爱呢！”她边说边把孩子交到我手上。我小心翼翼地接过来抱着，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我第一次抱自己亲生的孩子，心里那种滋味不知该如何形容。小家伙正在襁褓中香甜地睡着，小嘴却在动啊动的，仿佛在做着什么美梦，粉嘟嘟的小脸甚是惹人怜爱。
“若曦，你看他长得像我还是像你？”胤祯的一句话把我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孩子还小，哪儿能看得出像谁呢？”说实话，我倒希望孩子可以像胤祯，毕竟是阿哥，长得俊朗英气些总是没错的。
“我看他长得像我，你看这眉毛，这鼻子，将来也会做个大将军王。”他宠溺地看着孩子，还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孩子软软的脸庞。“对了，若曦，皇阿玛想即刻见见孩子，顺便给他赐名。你刚生产完，不方便走动，我和荣婷带孩子进宫，你说可好？”
“妹妹，我知道这孩子你是定想自己和十四爷亲自带给皇阿玛看的，奈何皇阿玛听说孩子已经降生，迫不及待地想要瞧瞧，也可见他有多重视多喜爱这个孙儿。”一旁的嫡福晋生怕我会心有不愿，接着解释道。
我对她微笑着说：“他是我的孩子，那自然也是姐姐的孩子，你带他入宫我自是极放心的，还要劳烦姐姐代我向皇阿玛请安。” 我和孩子的血缘是剪不断的，但嫡福晋也是这个孩子名正言顺的嫡母，况且她善良大度，对诗书也颇为精通，我也希望孩子能多与她亲近。“只是姐姐，我有一两句话想单独跟十四爷说。”我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胤祯说道。
“好，那我先抱孩子去正厅，爷，妾身先告退了。”她抱过孩子，胤祯点了点头，她便退了出去。
我用探求的眼神看向十四，开口道，“那长凳的事……”话至此处，我没有再往下说，想来他会懂。昨日好好的椅背会突然断裂，定是有人从中捣鬼，故意为之，想致我和孩子于死地。我这么大的月份，如果有什么意外，那必是母子俱亡了。忆起昨日的状况，我就会胆战心惊惶惶不安。自那次墨香的事后，我就知道胤祯的宠爱是我在这府里立足的源泉，也是让我成为众矢之的的理由，我实在是很想知道谁敢冒这么大的险来加害我跟孩子。
“这事你甭管了，我自会处置，你养好身子就是。”他的语气中透出严肃，眼神中闪过一丝阴郁。见他如此，我知现在多问无意，或许过几天再问便会有结果，于是便握了握他的手，安慰他道：“好，现在我跟孩子都没事，你也莫要太为此事所累。”
他没有再答话，只是拍了拍我的手，巧慧和沉香在这时也敲门进屋，我望着胤祯出门的背影，心中交织了不安，温暖，心酸……，犹如打翻了五味瓶一般。
巧慧一口口地喂我喝着鸡粥，我突然想到，或许可以问问巧慧，有时候他们下人间的消息比我们这些当主子的要来的快，既然胤祯说由他来处置，想必定是知晓了谁是罪魁祸首才会如此讲。于是，我便试探性地开了口：“巧慧，你可知长凳的靠拦何故无缘无故地会突然断裂，我前几日坐不都还是好好的？”
巧慧欲言又止，沉思了片刻，还是开了口，“此事二小姐知晓了也好，以后能多个提防，只是二小姐切莫再在十四爷面前求情了。”我点了点头，巧慧也是素来了解我的性子，恐我一时心软反而又苦了自己。巧慧替我掖了掖被角，接着道：“此事是侧福晋舒舒觉罗氏房里的丫头落痕所为，因墨香之事，十四爷便一直很冷落侧福晋，这几年去她房里的次数寥寥无几，侧福晋时常以泪洗面，落痕为主子不平便对二小姐心生怨恨，因此动了杀机想为主子报仇，她见二小姐几乎日日都要去园子里坐坐，便想出了如此阴险狠毒的招数。”
我一时语塞，好个忠心的奴才，真真是为了自己的主子连命都可以不要；又是好个愚蠢的奴才，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事情一旦败露，十四不但不会对舒舒觉罗氏有任何怜悯，反而只会让他更为厌恶罢了。
“那此事才过去一天，何以那么快就查出来了？”我仍有疑惑，接着问巧慧。
“二小姐可还记得那几株丁香花？”我回忆起我刚进十四府时，因无事可做便在花园里亲手栽下了几株丁香，平日里花瓣也可用来泡茶喝，但这与此事又有何关联呢？
“昨晚十四爷待二小姐生产完就命周乾开始调查，前个儿夜里下了大雨，拍打下了不少丁香花，要将靠栏锯断也不是一时三刻可以完成的，所以落痕的鞋面和鞋底沾上了许多泥土，还泛出淡淡的紫色。靠着这个线索，很快就水落石出了。”
原来如此，这丁香花一旦被踩碾，极易沾上颜色。我不得不再次佩服周乾的心思，难怪十四到哪里几乎都把他带在身边。“那十四爷如何处置了她？”我虽知问这个已毫无意义，但我确确实实很想知道答案。
“落痕招供后便咬舌自尽了，她称此事与侧福晋绝无关联，系她一人所为。现只知晓十四爷将侧福晋幽禁了起来，撤掉了所有服侍她的下人，只把司琴一人指派了过去。”司琴原是嫡福晋的丫头，我嫁来之后便跟了我，自沉香来后，她便又回到了嫡福晋身边。司琴是个沉稳干练的丫头，打发她过去无疑等于一种监视……

（一百）
我一个人躺在床上，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心中思绪万千，原本的好心情也已渐渐消失。究竟是我错了还是她们错了，我是不是不该那么自私，霸占着十四，是不是应该时常扮演一个贤妻的角色，提醒他宠爱我的同时，也不忘到其他福晋房里。我是她们悲剧的开始，而她们又会制造一个又一个的悲剧来让我承受，今天是一个落痕，明天又会是谁？这些年来与十四相处的画面一幕幕在我脑海中浮现，如今，我甚至很想带着十四和孩子回到现代，那里没有皇权的你争我夺，没有女人间的争风吃醋，没有兄弟间的明争暗斗，我们会很安乐很幸福地过着三口之家的生活。在这一瞬间，我还是张晓，我只能那么“贪婪”地要求着丈夫的一心一意，“斤斤计较”地计算着他对我的情意，“不厌其烦”地估量着自己在他心中的座次。这一切，也许真的没有答案……
既然我已知晓了事情的原委，我也不想再在十四面前多说什么，我不知道该怨怪谁，但是不管怎样，我做不到把自己的丈夫往外推，事到如今，我只有加倍小心地来保护自己跟孩子。
我盼望着胤祯能够早些回府，孩子既已降生，想必胤祯离出征的日子也不远了，此时此刻，我只想抱着孩子，依偎在他的怀里，其乐融融，祥和而又宁静。等得有些百无聊赖，我便叫巧慧拿来针线盒继续绣起了虎头帽，孩子因早产，我还没来得及绣完，虽说是春日里，但孩子毕竟刚出生，抵抗力弱，于是我便想加紧早日完工。
“怎么又在绣这个？仔细伤了眼睛。”我一听，是十四的声音，忙抬起头来，只见他抱着孩子，双眼炯炯有神地看着我，眼神中透露出关切。我瞧他抱孩子的样子，心中忍俊不禁。这些年过去了，他当初抱承欢的时候姿势就颇为滑稽，现如今倒是一成不变。
“什么时候来的，我竟不知道。”
“是你自己太过专注，所以才没注意到我。”他边说边坐到我身旁，顺势把孩子交到我的臂弯里。孩子这时已经醒了，不知是不是嫌他阿妈抱得不舒服。一双眼睛像极了胤祯，我全神贯注地看着他，已经在想象他以后长大了的模样。
“我们弘晔醒拉？知道还没见过额娘，想看看额娘是不是啊？”胤祯逗弄着孩子说道。
“弘晔？”我扭头看着胤祯。
“恩，皇阿玛赐的名，希望他以后才华横溢，前途光明灿烂。”胤祯向我解释道。我已明白是哪个字，康熙果然是才识渊博，满腹经纶。
“果然是好名字。”我轻轻地倚在了胤祯的肩头，满心满眼的喜悦与甜蜜。
“今儿额娘也瞧见弘晔了，欢喜得不得了。若曦，你以后要更懂得保护自己，保护孩子，特别是在我不在的时日里……”我已预知他想说什么，女人间的嫉妒心有时候真是强大得可怕，没等他说完，我便接过话来，“我知道，出了这样的事，你定会担忧，但是我现在已经是母亲了，我会不惜一切来保护好我们的孩子，当然还有我自己。何况这府里还有嫡福晋，有她在，你也应放宽心才是。”我坐直了身子，狡黠地对他一笑。我不是没有担心和害怕，只是我不想再增加胤祯的负担，让他在前线还要为我们母子忧心忡忡牵肠挂肚。我不想气氛变得如此凝重，于是假装郑重其事地对他说：“相公，你娘子的生辰就快到了，寿礼我已想好，你是否还如先前所讲一切都如我所愿？”
“那是自然，你为我诞下弘晔乃大功一件，为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他答得斩钉截铁。
我心里暗笑，附上了他的耳朵耳语了几句。他初听先是一愣，继而尴尬地说道：“这……能不能换一个？”果然不出我所料，他这样的出身，一向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养尊处优惯了的，又在这男尊女卑，夫为妻纲的清朝，他哪能做下厨房这样的事情？！
我不依不饶，一心想过过二十一世纪夫妻的瘾。于是，便又做出了在大草原上想拽他假胡子时的表情，撒起娇来。我虽已为人母，但在他面前永远只想做个被疼爱的小女人。他见我这副模样，顿时没了主意，略带无奈地说道，“好吧，怕了你这小妮子，只有你才会想出这有违常理的主意来。但是你必须答应我，要让巧慧教我，我可从来没做过饭，还有这件事情除了你我还有巧慧，不可有第四人知晓，否则我这个大将军王的面子还往哪搁呀！”
“好，一言为定。”我见计划成功，欣喜万分，在他脸上亲啄了一下。
“哇………………”此时，怀里的弘晔突然哭了起来，我俩一惊，一时慌了神，我下意识地一摸，原来是他该换尿片了，于是便打发门口的巧慧去叫嬷嬷过来。
“瞧，连弘晔都看不下去了，知道额娘怎么欺负阿玛了吧，长大了要替阿玛“报仇”啊。”他假装一副受委屈的样子。
“他是在怨怪你这个阿玛怎么没把他算在内。“我”不甘示弱”，接着他的话也开起了玩笑。
“哦，对对，那就是无第五人知晓。”胤祯恍然大悟，表情看上去甚是好笑。我看着他们父子俩，庆幸自己当初把心一横的选择没有错，他们，值得我去珍惜一辈子……

（一百零二）
终于到了胤祯出征的日子，我昨个晚上千叮万嘱他务必要把我叫醒，我不想再像上回那样醒来时只见书信不见人了，况且我尚未出月，根本不可能像上回那样跑去宫门口目送他远去。可谁知，他还是悄无声息地走了，或许还是不想有太多的离愁别绪。醒来时，枕边依然有一封信，上面压着他给弘晔打的金手镯。我急忙展开，上面的字迹苍劲有力：金手镯已再次雕琢，照顾自己跟弘晔，我会尽早回来。我拿起手镯，只见镯子的里圈刻上了弘晔二字，床下还摆放着他亲手做给弘晔的小木马，我百感交集，把信压在自己的心口，不禁湿了眼眶……
有孩子的日子果然让我应接不暇，我也不知为何会如此忙碌，想当初我照顾承欢的时候也没有这般劳累，但看着孩子一天天长大，任何的付出我都觉得甘之如饴。每天夜里想念胤祯已成为我固定的“功课”，每一句“讥讽”，每一句蜜语甜言，每一次亲密都彷佛历历在目。最让我笑逐颜开的除了弘晔的笑，便是能收到胤祯的家书了，虽然很少，但能得知他的平安，我也倍感踏实。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去了，转眼间夏天转瞬即逝，秋天的脚步已悄然来临，树叶都迫不得已地离开了深爱的大树，一片片地飘落了一地。
入秋以来，嫡福晋的身子便不大好了，咳疾和哮喘又卷土重来。这病原本就是换季的时候最容易复发，她平日虽勤于保养，但始终未断了病根。我得了空便会去看她，但她始终不让我多做停留，怕把病气传染给我而殃及弘晔。虽然我已记不清康熙殡天的具体日子，但我知已为期不远。于是，我便又犹豫着要不要借嫡福晋身子不适一事，写封家书给胤祯，看他是否能够禀明康熙好让他早日回京。我的心情像当初给八爷写信时一样矛盾不已，历史虽是历史，但为什么我不能做点什么让悲剧少一点呢，或许这样一来胤祯还能来得及见康熙最后一面，而且我真的很想知道历史上对于四爷即位的传言究竟是真是假。
几次写了撕，撕了写，我始终是犹豫不决，头痛不已。于是，我便想先去探望了嫡福晋再说。来到她的房里，丫头芳霞正喂她喝着药。我见她稍稍有所好转，便想今天多逗留一会与她作伴。
“姐姐今天看来精神好些了呢。”芳霞见我来了，搬了椅子让我坐下。我打算还未作出决定之前，暂且不向嫡福晋提及写信一事。
嫡福晋用帕子抹了抹嘴，缓缓地说道：“是啊，喝了这么多苦药，病不见好气色看起来倒好。”她颇有些无奈与自嘲。
“怎么会呢？只要姐姐放宽心，按时服药，悉心调理，必定会好起来的。”我着实帮不上她什么，只好说些鼓励安慰的话。我一直惊讶于她的气韵肚量，在任何情况下都能保持着淡定平和，有时我也会怀疑她究竟对我和十四有没有一丝醋意？或许这样的女子在古代有不少，但我仍觉得稀奇。有好几次我都想开口问她，但话到嘴边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她朝我微微颔首，我想今日兴许可以一问，迟疑了片刻，我开口道：“姐姐，你对妹妹我没有丝毫恨意吗……”话音刚落，我就后悔了，如果有，不是正戳中她的痛处吗？如果没有，我又是否会真的深信不疑？
她微微一笑，从容地看着我，说道：“妹妹，有哪个女子不期盼丈夫对自己一心一意呢？但是十四爷对你一往情深，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十四爷的错，只是你们冥冥之中有这缘分罢了，这是天意，任谁都阻止不了，我又何必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呢？更何况人要懂得惜福，我以前说过，我自是坐在爷身边最尊贵的一个，而你是坐在爷心尖上的一个。人不能太贪得无厌，况且我还有弘明弘暟，他们念书刻苦勤奋，对我又极为孝顺，我心里是很宽慰的。妹妹，记住，永远不要纠结于已经既成事实的事情，这样只会令自己徒增烦恼，心内不安而已。既非人力可改，那唯有去接受它，适应它。”
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嫡福晋的一番肺腑之言令我茅塞顿开，同样，历史的年轮也是无法阻挡的，就像我当初给八爷写信一般，到了最后关头还是没能送到他的手中，也许这就是天意，我再怎么做，结果还是无法改变。
回到房中，我把镇纸下写至一半的信又撕了个粉碎，就让我静静等待那一天的到来，酸甜苦辣，都要由我们自己来面对，来承担……

（一百零三）
随着树叶越来越黄，天气越来越凉，我的心也越发忐忑不安起来。终于有一日，李公公派人来报说是康熙在去往南苑狩猎后，便身染风寒病倒了，病中一直食欲不佳，但却很想念我以前亲手做给他的点心，于是，李公公便想接我去宫里小住，以便随时为康熙准备糕点。
我收拾了一些简单的衣物，辞别了嫡福晋，便抱着弘晔，带着巧慧急急忙忙地坐上马车往宫里而去。我知康熙正是病逝于此次风寒，恐怕谁也不会料到这次小小的风寒竟要了他的命。我对康熙有崇拜，有敬畏，曾经也有过一丝丝的恨意，但此时都已化为满满的眷恋与不舍，这千古一帝最终是走到了他生命的尽头……想到胤祯，我更是心内酸楚，想必此时他还毫不知情，或许还在西北遥祝他的皇阿玛龙体康健。想到这里，我几乎要坠下泪来……
深秋的畅春园各色菊花盛开，让我不禁想起了四爷的那句“夕餐秋菊之落英”，他多年的隐忍和等待终将修成正果，胤祯早已说过他这位四哥最厉害之处不在明争而在于暗夺，冷不防地就会令人粉身碎骨。我抱着弘晔站在九经三事殿外等着康熙传召，无心品赏这满园的菊花，我内心的落寞与彷徨难以隐藏。虽说康熙贵为九五之尊，但同时他也是一个平凡人，我深深理解康熙心底深处对于一份纯粹亲情的渴望，他有这么多儿子孙子，原应是儿孙绕膝，共享天伦之乐的晚年生活，却因他手上那至高无上的皇权而显得如此寂寥，有多少时候，我总能看见是李公公陪着他在花园散步。因此我想让他看看弘晔，他最疼爱的儿子远征在外，至少这个孙儿能弥补一点他心中的遗憾。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只见四爷缓缓踱步而出，他依旧神色冷冷，喜怒不形于色。他没有正眼看我，只是目向远方自顾自地往前走，待他经过我身侧的时候，我弯下膝盖向他行礼，没等“四爷吉祥”说出口，他便示意我起身，脚步也突然停了下来，目光则落在了弘晔身上。自打弘晔出生，只有八爷，十爷和明玉来探望过他，四爷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个侄儿。
他盯着弘晔，眼神没有一刻抽离，我实在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但不知怎地，心底却涌起一股凉意。我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四爷仿似觉察出了什么，对我说了句好好陪陪皇阿玛，便离开了。我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感叹自己不知从何时开始竟如此畏惧起他来。
见到康熙，他双颊凹陷，两眼无神，看上去清减了许多，真真是垂垂老矣。我向他请安后，便让巧慧从食盒里取出了亲手做的桂花杞子糕让他品尝。他连吃了两块，频频点头称好。之后，他摈退了巧慧，又让我坐在他的下首，与我聊了开来。
“这清新而不腻的甜糕，只有若曦你做的最合朕意，真是让朕的食欲为之一振。”
“为皇阿玛做点事情是臣媳应当的，也是臣媳的荣幸。”我边轻拍着弘晔边恭敬地答道。
“看若曦你现在的样子，朕没有后悔当初把你嫁给老十四的决定。”康熙慈爱地看着我和弘晔，眼神中流露出欣慰与欢喜。我不觉诧异，既然康熙原本就打算把我指给十四，又何来后悔一说呢？我疑惑地看了看康熙，他笑了笑，接着说道：“若曦啊，你可知朕早就看出老十四对你有情了？从你与敏敏赛马开始朕便猜出了几分，还有那次你为了老十三冒死求情，在雨里跪了一天一夜，后来是老十四先到朕跟前跪求让绿芜去随伺老十三，朕知他来的另一个目的是为了你，不忍看你继续受苦。不想后来你竟会抗旨拒婚，朕当时并不想原谅你，可老十四这孩子苦苦央求朕，朕与他说若曦你的脾气太过于倔强，只怕会伤到他。但你可知他如何答得朕？” 我摇了摇头，自己根本不知这其中还有这么长的故事。
康熙缀了口茶，继续道：“他对朕说假使若曦真的会伤了他，他也认了，他只想能尽力地保护你，照顾你，即使到最后仍得不到你的心，他也无怨无悔。”
此时的我眼睛已蒙上了一层雾气，从来没有听过胤祯提及此事，如早知他的情根深种，我又怎会在当初太子求康熙赐婚之时求助于四爷而非十四呢？这样也不会再有之后我和四爷之间的种种了。
“如今看你们恩恩爱爱，还有了弘晔，朕也放心不少，若曦，你想不想老十四能继承大位？”康熙顿时话锋一转，立马把我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我不知康熙为何对我会有此一问，惊愣了片刻，我答道：“皇阿玛属意与谁，必定已了然于胸，臣媳只是一介女流，只想伴着十四爷和小阿哥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生活，无论谁即位，只要能让大清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就好。况且皇阿玛只是风寒，假以时日一定能得已安康。”最后一句话我说得心虚，但帝王之心最是难测，这样谦卑的回答无疑是最稳妥的选择。
康熙以赞许的目光看了看我，又轻叹了口气，便说自己累了让我先回。走出九经三事殿，我的心久久不能平静，康熙不会平白无故地问我这个问题，难道他心里真的是属意十四做他的接班人？那么四爷呢？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越想越乱，心里对胤祯的思念越发地浓烈……

（一百一十）
“二小姐，您和十四爷这是怎么了，奴才从未见过十四爷发这么大的脾气……”巧慧心急火燎地跑了进来，俯身想扶起我。我只是一味地摇着头，绝望地哭倒在巧慧的肩头。巧慧见状，只得叫来了府里的小厮把我抬回了自己的院子。
我坐在床上，痛心疾首，肩膀生生地疼，耳边一直回响着胤祯恼羞成怒的话语，眼前不断闪过他冷冽如冰的眼神，他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绝情伤人的话？怎可误解我至如此地步？皇位对他来说真的那么至关重要吗？我承认我是对他有所隐瞒，但我的目的他难道就没有细想深究过吗？这几年的情爱时光难道能造得了假吗？在西北许下的不离不弃，相伴到老的誓言难道只是空口白话吗？我抱着膝盖，身子蜷缩成一团，已无心再去猜测他是如何知晓我写信一事，只觉得自己的心仿佛碎了一地……
这几日，我不止一次地动过想离开这府中的心思，但扪心自问，我又能去哪儿呢？没了姐姐，我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巧慧和沉香成日照看着我，唯恐我一时想不开而有个三长两短。
我终日愁苦，连最爱过的元宵节也只是靠在床沿看着太阳东升西落。晚间，沉香端来了我最爱吃的芝麻汤圆，我实在没有胃口，便朝她摆了摆手。谁知，她有些不解地开口问道：“福晋，十四爷未曾来看过您吗？”
我一愣，不知她何出此言，说道：“没有啊，怎么这么问？”我曾一度疑心是沉香把我写信一事泄露给了十四，她毕竟不是巧慧，与我有着从小到大的情分。经历了玉檀之事，我只觉着这皇城里有着无穷无尽的利用与阴谋。但是她清澈的眼神，往日里对我的事无巨细，我又不愿也不忍将她和这件事牵扯在一块儿。而且我没有真凭实据，只怕说出来真真是断送了这份主仆情意，我也不想再把此事闹大，只好暂且把怀疑搁在了心里。
“哦……”沉香低了头，看了看巧慧又看了看我，接着道：“奴才刚端元宵进来的时候好像看见十四爷站在咱们院子外面，奴才刚要走近，他却不见了，奴才还当他来看过主子了，兴许是奴才一时眼花，看错了，主子别放在心上……”说完，她把头埋地更低了。
我一言不发，心隐隐作痛，岂会是沉香看错了，只是他过门而不入罢了。我心下凄然，绵绵长夜凉如霜，缕缕思念尽是伤，我对胤祯何时会来完全失去了把握，没有他，没有弘晔，我可谓是一无所有。我推说自己要休息，让巧慧放下了帷帐，又一次潸然泪下。
又过了两日，巧慧告诉我她听府里的下人嘀咕说十四最近都喝得烂醉如泥，人事不省。我知他是在借酒消愁，酒量一向甚好又不喜喝醉的他只是在寻求逃避罢了。我虽心中惦念，但仍置着气，几次三番告诉自己不要去看他，但腿脚却不听使唤，几次都挪到了房门口再退了回来。巧慧看出了异样，拍了拍我的肩，恳切地说道：“二小姐若是担心十四爷就去瞧瞧吧，就远远地看看，不惊动他，奴才陪着您，可好？”她目光柔和，我感激于她的贴心，轻轻地点了点头。
披上斗篷，巧慧扶着我慢慢地朝书房走去，行至一半，我扭头对她说：“巧慧，我……我还是不去了。”我不知道胤祯的气有没有消，可否想通了一些，再说若见到他我也不知该如何解释，难道要同他讲我是三百年后来的穿越女，知道历史的结局？这样他铁定认为我是在耍弄他，只会越描越黑，雪上加霜。
“二小姐，咱们只看看便回，别怕，穿过园子就到了。”巧慧仍鼓励着我。挨不过心头的思念，我继续往前走去。
这段路似乎特别长，又似乎特别短，来到书房，我站在几株梅花树后悄悄地往房里望去。此时，门虚掩着，只见十四的身影在来回走动，步伐有些踉跄不稳。忽然，门口候着的周乾急急忙忙跑了进去，我一慌，不知出了何事，不假思索地就迈出了步子，但即刻缩了回来。半个多月过去了，我不知道如何面对胤祯，对他说的狠话依旧有些耿耿于怀。我拉着巧慧，转身离去，只留下了一个落寞的背影……

（一百一十一）
回到房里，只见嫡福晋已坐着等我，我不知她的来意，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便先向她施了礼，她扶起我，立刻就问：“妹妹，你和爷这到底是怎么了，周乾说你们大吵了一架，爷已半个月谁都不见了，意志消沉，究竟所为何事？”
我鼻子一酸，呜咽着把整件事情告诉了她，只是把没写完信的缘由改成了思想向后还是觉着不妥，至于康熙的召见，我还是对那句想不想胤祯即位三缄其口。
嫡福晋沉默了片刻，似心有所想，随即对我说：“原来如此，妹妹保重身体，切勿多思。”话落，便转身离开了。
第二日，我知晓了昨日胤祯因喝得酩酊大醉，摔倒磕到了头，但是没有大碍，只是有些淤青。连日来的冷战使我心力交瘁惶恐不安，我害怕和胤祯之间的感情会随着这苍白的时光而一天天淡去，直至消耗殆尽。
子夜，我依然醒着，恍恍惚惚间门外传来了敲门声，“若曦，若曦”，是胤祯，我此刻的心情难以名状，着实不知该对他说些什么，于是，便背对着门口打算佯装已经入睡。
他小声地敲了半晌，仍不见有动静，便自己推了门进来。他走到我床边，我的心随着他的靠近而越发地紧张起来。他坐下身，轻轻地拍了拍我，但我依旧置之不理。其实我心里很清楚他又怎会不知我醒着，只是我不知他会说些什么，这样，也可以避免尴尬。
胤祯在我床边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若曦，对不起，是我不好，荣婷都已告诉我了，那封信是她想让我在前线安心而阻止你写的。你为何不早说呢？你知道当妙影（伊尔根觉罗氏）告知我她曾见过你写了封信给我，想让我早日回京时，我心里真的很恼你，很寒心，若你当初寄出那封信，保不齐我还能见到皇阿玛最后一面；我们也不会落到今天这般田地，遭人摆布；弘晔也不会身陷囹圄，而且额娘告诉我皇阿玛曾单独召见过你，但你却在我面前只字未提，我就觉着你对我毫无坦诚可言。两件事相互叠加，我便越想越气。现在误会都解开了，我也想通了，皇阿玛召见你，也不可能将他自个儿的心意明确告诉你，你不提，只是不想我再作茧自缚；你对荣婷尊重有加，才会没寄出那封信。若曦，那天真的是我不好，我一时气糊涂了，才会口不择言，对不起，你原谅我。”
嫡福晋？她为何要帮我？怎么又会是伊尔根觉罗氏？我脑海中千头万绪却理不出一个所以然来。难怪胤祯那日从宫中回来，似有难言之隐，看我的眼神也是探究再三。
他见我仍不动弹，轻叹了口气，欲起身要走。我心内一酸，早已忍不住多日来的想念，转过身紧紧地拉住他的衣袖，两行热泪徐徐而下。他拥我入怀，嘴里不停地说着：“对不起，若曦，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不好……”我压抑的情绪终于得以宣泄，靠在他胸前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待我的哭泣声稍稍停歇，我直起身子，柔情地看着他，轻轻地摸了摸他前额上的红肿，问道：“还疼吗？”
他像个孩子般地摇了摇头，说道：“我那天话说的那么重，连解释的机会都没给你，害你受了那么多委屈，这点惩罚是该受的。”
我忍不住破涕为笑，他含情脉脉地望着我，无尽的情意在我们之间流淌，他慢慢凑近身子，右手轻托住我的后脑，吻住了我。他的唇绵软湿润，舌头撬开了我的双唇与我的舌尖相拥。他不停地在我唇上辗转吮吸，一双手也已在我身上游走。他不断地加深着这个吻，我肆意地感受着他的热情，人也开始变得燥热起来。不一会儿，他已压在我身上摸索着去解我的盘扣，唇也已经滑向了我的耳垂，轻轻地逗弄着。我搡了搡他，略带无奈地在他耳边说道：“我那个来了……”
他满脸委屈地看着我，喃喃道：“连它也来惩罚我，看来我的罪过是赎不清了。”
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久违的感觉又重回心头。自打他回来，这还是头一回我和他如此亲热。我装作一本正经地问他：“这么多天来你都是一个人睡书房吗？”
“不然你以为呢？”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反问道。
“我以为你不要我了呢。”我说得可怜兮兮，又往他怀里钻了一钻。
他搂着我，柔声道：“尽说傻话，就算天塌下来我也不会不要你的。你啊，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记吃醋。”
我斜睨了他一眼，勾住他的脖颈，试探地问道：“如果那封信是我不想寄的呢？”
“那也没法子，这事总没天塌下来严重吧。”
我虽知他在哄我开心，但心中骤暖，朝他做了个鬼脸。我们牢牢地抱着对方，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一百一十二）
这一觉是自打弘晔被扣以来我睡得最为安稳的一觉了，想来胤祯也是，我俩都睡到了日上三竿仍不见醒，直到巧慧在门外喊话才朦朦胧胧地睁开眼。巧慧和沉香见十四在我房里，皆先一愣，随即便都喜笑颜开，殷勤地张罗着帮我和十四洗脸漱口用早膳。我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脸微红，十四颇为戏谑地看着这一切，见我如此，又故意使坏来握住我的手，巧慧和沉香忙避开了眼神，悄悄地退了出去。
“看来她们俩这段时间的日子也不好过。”胤祯一边吃着什锦包子一边说道。
“那还不都怨你。”我嗔怪他，自己又转身去锦盒内拿出了亲手绣的香囊往他面前递了递，再道，“喏，这本来是想送给你做寿礼的，没想到那日你竟没来，还跟我大吵了一架。”
“好啦好啦，是为夫不对，还请福晋大人不计小人过。”说罢，他便起身给我作了个揖，接过香囊直接佩在了腰间。
我又好气又好笑，拿起桌上的粥，喂他喝了一口，佯装郑重其事地接着道，“若是再有下次，看我还理你不理。”我笑睨着他，他也含笑望着我，两人的额头不知不觉抵在了一起……
心情的愉悦使我们俩都胃口大开，一桌子的早膳不一会儿就已杯盘狼藉。胤祯去了书房检查弘映和弘暟的功课，我决定趁着这个空去嫡福晋那儿一次，我虽猜得出些许她帮我的理由，但仍想一探究竟，况且于情于理我都该去答谢她一下。
来到嫡福晋住的院子，不禁被悠扬的琴声所吸引，我不自觉地停了下来，站在门外听得有些入神。我惊叹于嫡福晋的精湛琴艺，胤祯请来的琴师恐怕也难以与其比肩。琴声时高时低，抑扬顿挫，但嫡福晋却驾驭自如，如同行云流水。嫁进十四府多年，我从不知她的琴弹得如此之美妙。这位完颜氏无论放在大清朝还是二十一世纪，毫无疑问都是才女一枚。
一曲落幕，我才缓过神来，情不自禁地在门外鼓起了掌，赞叹道：“姐姐好琴技。”
她见我来了，嫣然一笑，说道：“闲来无事，打发时间而已，让妹妹见笑了。”
“哪有。”我边说边向她福了福身子，她招呼我一同坐在了小塌上。
“妹妹和十四爷没事了吧？”我正想起身道谢，嫡福晋却先问了我。
“嗯。”我轻点了下头，感激地看着她，问道：“但是姐姐，您为何要出手相助呢？您如此做，不怕十四爷会怪您吗？”
她淡淡地笑了笑，目光悠悠，平和地说道：“我可不是只帮妹妹你呀，我如此做，是帮了这府里上上下下的人。只要爷不痛快，这府里便没有一个人能安生的。我嫁给爷快二十年了，虽谈不上他对我有多喜欢，但我们向来都是相敬如宾的，他也素来了解我的性子，知道我绝不会为了自己而耽误了他在前线的战事，也绝不会诓骗他。但这次，为了他也为了府中众人，我只有扯谎了。我说是我不让你寄信的，这理由合情合理，既消除了爷心中的猜忌，又帮我们大家脱离了“苦海”，更何况就算当初妹妹要寄信，我相信你也会先让我知晓，我一样会拦着你的，那结果还是如出一辙。”
她顿了顿，转头看向我，拍了拍我的手，又道，“我很清楚妹妹在爷心目中的分量，他之所以如此失态，也是因为太在乎你的缘故。在我看来，爷的眼里，你和皇位的重要性不相上下，后者已经没了，难道我还要眼睁睁地看着爷失去另一样他最宝贵的东西吗？你们心中都深深爱着彼此，又何必相互折磨呢？弘晔之事已叫爷痛苦不堪，妹妹你要好好地安慰他，陪伴他。这是姐姐的最大心愿。”
我已觉得有些无地自容，对嫡福晋的钦佩不由多添了好几分。这是怎么样的一个女子，能拥有如此宽广的胸襟和强大的智慧，对事事洞若观火，心思缜密；她对十四的爱，已让我隐隐地感到了自己的卑微与渺小，这不正是“你若安好，便是晴天”的最佳诠释吗？！
我果断且坚毅地朝她点了点头，继而问道：“这写信一事好像是妙影姐姐说与十四爷听的，我与她素日少有往来，姐姐可知道她是如何知晓的？”
“听爷说那日你不在房里，弘晔啼哭不止，妙影路过听闻，便想进去看看怎么回事，无意之中发现了那封信。”我一怔，苦笑了一下，原来这世间真有这么多的无巧不成书。
拜谢了嫡福晋，走在回房的路上，我的心豁然开朗。谁告诉胤祯的都已不再重要，要紧的是以后的日子我发誓不会再让他伤心迷惘，纵使囚禁半生，也要想方设法让他祥康安乐。他，已深深烙在了我的灵魂深处……
我一个下午都在厨房忙碌着，想着胤祯的这个生辰都没好好过，便想做几道好菜弥补他一下。想想自己如果是在现代，和男朋友吵架后必然会让他请我吃饭算是赔罪，可如今却自个儿亲自下厨，不禁感慨起自己的改变，爱一个人果然愿意为他付出所有。
胤祯傍晚时分便到了，看了一桌子的菜，并没有我想象中的兴奋劲儿，倒有些味同嚼蜡的意思。我暗暗有些担心，不想和他之间再生嫌隙，于是我放下碗筷，关切地问道：“怎么了？是味道不好还是有什么心事？”
他抬眼看着我，也放下了碗筷，一脸的惆怅与踌躇不决，答我道：“今儿十哥派人来报说他后日就要启程去咯尔咯了，上个月九哥去西宁我也没去送他，明儿我想去送送十哥，想必八哥也会去，可是弘晔之事……唉……”
原来是为了这个，四爷为了分散打击八爷党的势力，把他们兄弟一个个地调派到偏远之地，尽行遣散，予以孤立，一来可谓是敲山震虎，二来也为了巩固自己的皇权。我迟疑了片刻，柔声说道：“想去就去吧，你和十爷一向亲厚，他与我也是从小到大的情分，我与你同去。只是去送送他，他都要走了，而且这一时半会的功夫，你们又岂能来得及谋划什么？！”胤祯已被弘晔之事绑住了太多的手脚，他有着太多的顾忌，所以才会裹足不前。我不想他再活得如此辛苦，如此压抑。他看着我坚定的眼神，犹豫了一下，轻点了点头。
“我估摸着下一个就会轮到我了，也不知道老四会把我派去哪里。”他说得无奈至极。
我微微地笑了笑，握住他的手说：“去哪里都好，我都会陪在你身边的，我们绝不分开。”
他的眼神中透出欣慰，紧紧地回握住我的手……



胤祯足足昏睡了两天两夜，高热不退，呓语不断，倒下时还碰伤了膝盖，我和嫡福晋轮流照看着他，两人均暗自垂泪，我们都知道，胤祯这一病，病在心上。他醒后，也极少与我们说话，药也不吃，我心急如焚，开口向他说道：“不吃药，是惩罚你自己，还是想让额娘走了也不安心？”

他侧脸瞅了瞅我，坐起身，接过我手上的药碗，一饮而尽。我稍稍宽了心，握着他的手说道：“胤祯，我明白你心里有多苦，我也知道节哀顺变是用来骗人的，但是你还有我，还有你的孩儿们，我会一直陪着你走下去，答应我振作起来好吗？”

胤祯搂紧了我，有些哽咽，半晌，他点了点头，我回抱着他，泪不经意地滑落，但这次，是因为欣慰……
待胤祯的病稍稍好转，四爷便下令命他返回遵化。这段时间，他不仅没有一次来探望过他亲弟弟的病，就连补品也没差人送来过一次。我已分不清他是把感情藏得太深还是压根就没有感情，因此，他的凉薄让我原本想求他让胤祯见上弘晔一面的念头也不得不就此打消。

离开紫禁城的那天，胤祯仍需要我和嫡福晋搀扶着才能走路。他的膝盖还未痊愈，但碍于圣旨，我们只能离开。我不由地感到满腔悲凉，亲生孩子近在咫尺，却不得相见，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油然而生。回遵化后不久，四爷又以慰“皇妣皇太后之心”为名，晋胤祯为郡王。胤祯对此极为呲之以鼻，想来也是，对于他来说，贝子也好，郡王也罢，又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呢？

春去秋来，光阴悠转，我和胤祯在遵化过着波澜不惊的生活，虽很平淡，但我却仍觉幸福。胤祯的哀痛也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逐渐好转。他大多晚上都会在我房里留宿，偶尔会去看看其他福晋侍妾。我们时常会说起我们的青葱岁月，几乎每次都能开怀一笑。我也不知为何会与胤祯有说不完的话，有时一件事情我们会重复提起好几遍，但每次都能聊出新的内容。这不禁让我想起了一句歌词，其实爱对了人，情人节每天都过。胤祯生辰那日，我又动手做了许多千纸鹤挂在园子里，五彩的纸鹤与白雪皑皑相映成趣，这一幕使我们仿佛都回到了过去……
睡前，我们又打开了话匣子聊了起来，我忽闪着眼眸，好奇地问他：“胤祯，你是何时对我动了心思的？”

他笑望着我，反问道：“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是在哪儿么？”

我回想了一下，答道：“好像是在一个亭子里？”

“是了，当时你正在读一首悼亡词，我就觉得你不像是欲赋新词强说愁，有着不符年龄的成熟，所以才会问你多大了。可能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吧，心里有种特别的感觉，自己也说不上来。到后来你与明玉大打出手，我就在想这小妮子真不简单，要知道明玉是何人，就连我们见了都要礼让她三分，你倒好，动手打人不说，还凶神恶煞地吓唬她，那时你给我的感觉又是耳目一新。要说美女我见过不少，但你这样的我还真是头一回瞧见。”


“那你当初为何不早向我表露心迹呢？也免得我之后遭那么多罪。”我有些撒娇地嗔怪他。

他笑了笑，带着些许无奈地说道：“我的好若曦，那时候惦记你的可不止我一个啊。再说了，八哥当初为你付出了那么多你都没有接受他，更何况是我，在你心中，估摸着我就是一少年阿哥，我哪敢造次。还记得那年你生辰我念的那首诗吗？”

“恩，是那首《金缕衣》。”

“是啊，”他的目光从我脸上移开，似在回忆过去，继而说道，“那首诗其实也是念给我自己听的，我当初的确是把自己看低了，觉得只有八哥这样的谦谦君子才有资格有能力托起你的手，所以才会……”

我点住他的唇，心疼地说道：“胤祯，在我心里，是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的，尤其是在爱情里。爱情里唯有真心二字最为重要。”

“恩，我明白，以前是我不懂你，现在我也渐渐明白了你的想法。若曦，我总觉得你与众不同，不大像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人。”

“哦？”我眯起眼睛打量着他，继续追问道：“那你觉着我有哪些不同？”
“一时也说不清楚，就觉着你的想法都是离经叛道的，一点儿也不合风俗。身为女子，极其勇敢，为了我赛马；为了十三哥，不惜冒死求情，若曦，难道这就是你与十三哥所说的现代人的作风？”
我心中闪过一丝欣喜与纠结，喜他竟已知我甚深，但要不要告诉他实话，我仍没有把握，因为这牵扯太多，关系太多。他见我在一旁愣神，轻推了推我，柔声道：怎么了？”

“哦，没事，我只是在想那日雨中你给我送的芙蓉糕，现在想来，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东西呢。”我边说边还打了个哈欠。那时确确实实也只有他记得我已好久没吃过东西。

“困了？那我们做完功课便早些睡吧。”他一脸坏笑。

“做功课？”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的吻已点点滴滴落在了我的脸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