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22§原创】许我向你看[长/校园]BY溪午不闻钟

许我向你看
如果再次想起，记忆中最鲜明的还是那个躁动不安的夏天。和曾以为永远无法割舍的你<<<
CHAPTER 1
高二开学的那天一中校园公告栏前可以用人山人海来形容。金在中一手挡在额前遮挡火辣辣的阳光，另一只手拿着新学期的报道注册单穿梭在公告栏前的人群中想要找到自己文理科分班之后的班级。
“诶，在中，这里这里。”金在中抬头看到高一时候同班女生正在向他招手，“你分到哪个班啦？”
“不知道，还没看到我的名字，”拿着注册单烦躁的扇了两下风，金在中问道“你分哪班了？”
“理科18班”，撇了撇嘴，女生说道，“理科班人就是多，文科才7个班而已。在中你选的是文科对吧？”
“恩”。金在中应了一声，又回头看了一眼公告栏。
“这样啊，那以后就不能同班了诶，”女生表情略微夸张的说，“哎，理科班没帅哥啊，全都是带着近视镜整天背化学公式的无趣男”。
金在中只觉得天气太热了懒得聊天，扯了扯嘴角笑了两声便没打算再接话，沉默了一会儿就听那女生说：“那我先去教室了，你慢慢找啊”。
“恩，拜拜”。
等终于找到自己所在的班级时金在中已经热得满脸通红，白T恤也被汗浸湿了一半，文科7班，第二教学楼一楼第一个教室。
进教室的时候班里的位置已经坐满了一大半，金在中和之前高一同班的几个同学打了招呼，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心想这个教室地理位置真不好，紧挨着教务处，以后上课睡觉看课外书打游戏太不方便，一不留神就会被查堂的老师抓出来做典型。
班里同学陆陆续续都到齐了之后新的班导也进了教室，教政治的年轻女老师。简单的自我介绍和新学期开学必讲废话之后，班导宣布下面开始排座位。“先大致按照身高排一下，等以后每月考一次按成绩排一次座位”。
一中是省重点高中，管理严格到变态。住宿制封闭管理，一个礼拜只有礼拜天下午休息，礼拜一到礼拜五正常上课，礼拜六和礼拜天上午是周考，但虽然说是考试，其实只是松散的随堂测验。月考却是相当严格的，每个月按照成绩排一次座位几乎成了一中的规则。金在中撇了撇嘴，知道自己的身高肯定是后几排，索性就抱着刚领到的课本站在教室后门和认识的高一时同班男生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扯。
“诶，文科班的美女的确蛮多诶，”男同学目光搜索了一圈之后转过脸来对金在中下了这样的结论。“在中你知道不，文科其他六个班的同学都说咱们班是大杂烩班。”
“什么大杂烩？”
“就是说我们班学什么的都有啦，有好多艺术生。学播音主持的，表演的，体育的，还有美术生，在中你不是也是学美术的吗？”
“恩，文科类的艺术生都分到了我们班吗？”
“差不多，不过其他几个班也有几个啦”，顿了顿，男同学又说道，“你们艺术生真好，高考录取分数都比我们普通生低一百多分啊。”
“切，你少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试试每天对着石膏头像和各种静物一画就是一天。”金在中一边说着，一边扭头瞟了一眼站在他旁边不远处的三个男生，个子蛮高的，好像是校篮球队的，站在人群里显得不太合拍。
男同学顺着金在中的目光看过去，小声的“啊”了一句，然后压低声说道，“诶，篮球队的啊，我刚没看到，原来分在咱们班了。这下好了，今年的篮球联赛我们班胜券在握啊，去年高一篮球联赛我们班输太惨了，第一轮就被刷下来，我在观众席看着都觉得尴尬。”
“你尴尬个P啊又不是你输球，”稍微鄙视了一下身边的男生，金在中顿了顿又说道，“不过在学校没怎么见过他们啊。”
“你说他们三个啊，他们篮球队的训练抓的蛮紧，好像每天下午和晚上都要训练。”
“啊，这样啊。”
不出所料的分到了倒数第二排的位置，靠窗。金在中刚坐定，听到身后有动静便扭脸看了一眼，篮球队的那两个男生坐在了他的后座，其中一个长的倒是高大魁梧皮肤黝黑，目测身高应该有190左右，“靠！赤木钢宪！！！”，心里正在暗自惊叹着，顺便扫了一眼另一个男生，比“赤木”矮了那么一点，正在低着头擦由于放置了一个暑假而积了不少灰尘的课桌，大概有185左右，蛮瘦的，但是很挺拔。“果然是篮球队，一个比一个高，怎么我到了180就停止发育了”，默默的羡慕了一下别人的身高，脸还没转过来就看到另一个篮球队的男生坐在了他旁边，看到金在中看他便笑了笑自我介绍道，“嗨，我叫陈晨”。


金在中回了个笑容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寒暄两句之后，同桌陈晨便转过身去跟后座两个队友讨论着新学期全省高中篮球联赛的事，金在中拿着新发的历史课本随便翻着。
座位排完之后班导看了看表，说道“现在时间也不早了，你们应该都分完宿舍了吧，先回宿舍收拾一下，下午正式上课。”金在中站起身正准备拿着书包回宿舍，又听到班导说道，“篮球队的几个，对，李临郑允浩陈晨你们三个留一下。”
行李是前一天父母开车提前送过来的，当时有点急，只把行李撂下匆匆忙忙又走了，还没来得及收拾。一中的宿舍是两两相连的，两个宿舍除了公用一个阳台之外内部也是打通的，共用一个卫生间。刚从床上爬下来就听到隔壁有人回来，金在中一边收拾自己的书桌一边就听到陈晨的声音，好像在抱怨着什么。
“烦死了，教练那个变态，去年没拿到全省联赛冠军也不是我们乐意的啊，”陈晨歪倒在椅子上，“今年训练还要加强，还要顾着文化课，到底还让不让人活。”
“你就少抱怨了，大家还不都是一样，你只要少谈点恋爱就不会那么忙了，”李临打趣着说道，“诶，不过今天怎么没见你女朋友来找你，吵架了？”
“别提了，暑假时候就分手了。”
“说到女朋友，喂，允浩，你和你女朋友怎么样了，还在冷战啊？”
郑允浩正在低头发信息，听到陈晨问他这个事，手顿了一顿，“没，和好了。”
“和好了？那她之前不是和她学校的那个男生……啊，哈哈，和好了就好”，看到李临示意的神色，陈晨讪讪的住了嘴。
郑允浩好像没听见，发完短信把手机放在桌子上起身想去洗把脸，走到卫生间门口抬眼看到刚好在洗手的金在中，稍微愣了愣，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到是金在中开口说道：“啊，你好。”
“咦，金在中？你住隔壁啊？”陈晨听到声音也挤进卫生间。
“恩，刚收拾好东西，正准备去餐厅呢。”
“啊你这么快，我们都还没弄呢，”陈晨又转身对那边宿舍的李临吼道“喂，我们也早点收拾完东西去吃饭吧。”
郑允浩依旧没什么表情，洗了脸转身又回了宿舍。
下午两节课过去之后金在中在陈晨喋喋不休的叙述中得知了很多关于校篮球队的消息。李临是篮球队的队长，打中锋的位置，得分后卫陈晨，还有另外几名在其他文科班的队员。控球后卫，郑允浩。


唯一的一次正式对话是某次下课时郑允浩的数学课本掉在金在中凳子下面，正要弯腰去捡时金在中听到动静先他一步捡了起来递还给他。郑允浩说：“谢谢，”金在中说：“不客气。”那之后就好像没再有过交谈。
金在中自然也不是热脸贴冷屁股类型的人，秉持着“你不甩我，我不甩你”的睦邻原则，和郑允浩也只是点头之交。
相比金在中的一脸憋屈，郑允浩好像倒没太在意他逾越两人距离的随意问题，看了一眼金在中身后墙上贴着的一张石膏像范画，又看了一眼金在中，不紧不慢地从画袋里掏出画板画纸和铅笔随口回答道，“恩，没等到她，就提前回来了。”
“……哦。”
“你旁边有人吗？”
“啊…… 诶？”
“我说，你旁边有人没，”郑允浩用手指了下金在中的画架，“没人的话不介意我坐你旁边吧？”
“啊，”在中看到他已经拉出阵势要作画的样子，虽然心中已经确定了八九分，但还是问道：“你是要在这画画吗？”
郑允浩一阵无语，极力克制着自己想要翻白眼的冲动，“不然咧，在这边运球然后三分跳投吗？”说完也不再询问金在中旁边是否有人，自顾自地支起画架然后拉了把椅子坐好，开始调整画架的高度和位置。
金在中被他噎得更是无语，心想“切，老子看你是同班同学才想关心团结一下，摆个屁的谱，一句话能噎死人”，本想再给他噎回去，但又觉得两人关系还没有熟到这个地步，只得翻了他一个白眼恨恨作罢。
郑允浩调整着画架忽然觉得背后嗖嗖一阵冷风，转过身看到金在中正站在自己身后呲牙咧嘴地做表情，心里一阵好笑，开口问道：“你站着干嘛，不画画吗？”
“画！当然画，……哎呀，糟糕，光顾着跟你说话，忘了回教室拿铅笔……”金在中急着向门口跑去，想着可别上课了啊，下午第一节是政治课，打死我也不敢在班导大人正上课的时候大摇大摆的走进教室拿铅笔……然后就听见一阵清脆悦耳的“叮铃铃铃铃铃铃铃铃”……
转过身来看到郑允浩依然顶着一副泰山压顶岿然不动的表情看着他，默默叹了口气走回去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又抬头扫了一眼，发现郑允浩依然在用那张扑克脸看着他，
“看什么，我脸上长花啦？”
郑允浩撇撇嘴，收回目光，从画袋里又摸出了一个笔袋递给金在中，“先用我的吧。”
接过来打开，里面大概有三十支左右铅笔，从HB到12B非常齐全，削得整整齐齐，很干净。刚想说声谢谢又听到郑允浩压低的声音，
“呐，给你橡皮”。
下意识的伸出手来，看到郑允浩放在自己手心里的，刚切下的半块橡皮。
抓在手里微微握紧，金在中调整了坐姿，朝郑允浩那边偏了下头轻声说了句谢谢。
<<<
很多年之后再回忆起和郑允浩之间的种种，首先浮现出来的就是那个初秋的下午：天空是纯粹的蓝，和他并排坐在靠窗的位置，空气中有好闻的油画颜料味道，铅笔和画纸摩擦的沙沙声响，两人安静地在画纸上勾勒出静物的轮廓、扫出一片淡淡的阴影。那天的阳光刚刚好，温度刚刚好，有不知名的鸟类温柔鸣叫，能听到树叶被风吹落坠在地面的声音。
如果真的投入精力在画画上的话，会觉得时间过得飞快。金在中正在努力突出衬布质感的时候余光刚好瞄到郑允浩站起身，以为他要走了，就没太在意。下一秒头顶的电灯被打开，闪了两下之后投下明亮的光，抬起头看到郑允浩又走回来坐下，手里还抓着几支铅笔。看到金在中看向他的目光，顺手指了指他身后的窗户，淡淡说了句“天黑了”。
在中这才意识到时间已经过去很久，天色渐渐暗了也没察觉。画室里除了他和郑允浩之外，只剩下另外一个同学，和依然沉浸在油画世界里，不修边幅的老师。
看了一眼郑允浩，又转头看向窗外，天空呈现出不常见的紫灰色，云边隐隐的泛着一丝暗红。起了风，道路两旁的法国梧桐枝桠摇摆，又有树叶飘下。路灯刚亮起来，照出一片片的暖黄，在还未完全暗下去的天色中不太明显。下午的课已经结束，学生们三五成群的走在校园里。听着耳边郑允浩铅笔来来回回的沙沙声响，看着窗外平静的暖意景色，金在中突然有点沉浸在此刻的时空中。接着郑允浩的电话铃声打破了他的失神。


“喂？”郑允浩压低声音飞快接起了电话，另一个同学抬头朝着这边望了一眼。
“……”
“我在画室。”
“……”
“恩，我知道，你同学告诉我了。”
“……”
“没有，等了一会儿你没回来我就走了。”
“……”
“没关系。”
“……”
“星期天我再去找你吧。”
“……”
“恩，我知道，没关系。”
“……”
“恩，好，礼拜天我打电话给你。”
“……”
“好，拜拜。”
金在中用膝盖想也知道是他那位今天下午去向不明的女朋友打来的。转过头去看郑允浩，他依然是一副不咸不淡的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绪。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郑允浩不出声，也不再画画，只是微低着头看着手里的铅笔发呆，介于他这种表现，金在中觉得自己好像是窥视了别人的隐私一样，也有些不自在。
想着找点什么话题打破这种微妙的气氛，金在中脚尖轻轻蹭着画架琢磨了一会儿，最后以放弃缓解气氛告终。站起身来想要活动一下筋骨，才迈出去一步走到郑允浩身后，不经意在他的画板上扫了一眼，内心马上浮现出的OST是“哇靠，不是吧”，附带三个特大加粗体感叹号。
他画得非常好。
不是可以单单用漂亮来形容的。只是一幅普普通通的静物素描，可是看起来真的好有感觉。与金在中黑白对比鲜明，反差强烈，画面效果大胆跳跃的风格刚好相反，他的画刚好就像是一个沉静淡然的存在，不张扬，不刺眼，却足够让你无法忽视。没有大刀阔斧的线条，没有黑白效果的强烈反差，整个画面就好像蒙上了一层细腻柔和的光，使画面上所有不同质感的物体——不管是那块柔软的棉质衬布，或者坚硬清脆的釉罐，甚至是那几朵散落的小小雏菊——不显突兀，就那么淡淡的存在着，阴影融进幕布后那一片通透的灰。
金在中顶着满头的惊叹号站在郑允浩身后对着他的背影默默重新审视了一番。这个家伙真是太让人出乎意外：球场上叱咤风云，引得学姐学妹尖叫连连；一手好画又让从小学就开始学美术的金在中暗自咂舌。金在中盯着郑允浩头顶露出的一小块白色头皮表情严肃的对他做了如下总结：静若处子，动若脱兔。
五分钟之后郑允浩终于觉得有点不对劲，左右看了看，发现金在中不在座位上，转过头来正好看到他一脸严肃的站在身后俯视自己，着实吓了一跳，身体往后缩了缩，有点懵的表情，小孩子一样。这个反应落在金在中眼里，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郑允浩反应过来也觉得自己举动有些滑稽，于是表情缓和了一些问道，“偷偷摸摸站在我身后干嘛，想袭击我？”
“嘿，您还真把自己当如花似玉小姑娘把我当站在街头吹口哨的流氓啦？还偷袭呢，你倒是说说看，我袭击你图你什么啊？”看他情绪略微好转，金在中也顺势调侃着。
“你的画结束了？”
“恩，本来就是短期作业，深入到这个程度也差不多了，再画下去没意思了。”
“恩。”
“我看你的效果是准备当成长期作业来画的啊？”
“中长期吧，好久没画了，找找感觉。”
对话到此结束，金在中退后几步站得远了一些眯着眼睛检查画面效果，这会儿又觉得这个郑允浩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接近的一个人。
重新找回对时间的概念之后饥饿的感觉突然变得很强烈。金在中扭脸看看郑允浩，正在犹豫着要不要叫上他一起去餐厅吃饭，口袋里的手机震了，是之前一个班的哥儿们叫他一起去吃饭，说是要介绍新交的女朋友给大家认识。
挂了电话，金在中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喂，我朋友叫我去吃饭，要一起吗？”
郑允浩看了看他，说“不了，你们去吧，我待会儿还有点儿事。”
“诶？ 你不吃晚饭啦？”
“……恩。”
一个下午下来，沾了满手的铅灰，衣摆也被蹭的有些脏。好不容易洗干净了手，走出艺术楼的时候天色又比刚才稍微暗了些，但金在中还是一眼就看到了郑允浩的身影，简单的浅蓝色衬衣，袖口卷到小臂，磨白的牛仔裤，正穿过操场向体育馆走去。金在中看着这个背影，心想“这个人也蛮优秀，不知道女朋友长什么样……还蛮想看到他和女友并肩走在一起的画面”——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自己也被吓了一大跳，“我怎么会有这么鸡婆的想法？”
甩了甩头，又看了一眼郑允浩逐渐消失的背影，小声嘟囔了一句“走得还挺快。”自己也加快步伐朝餐厅走去。
<<<
如果用树叶来形容的话，这个画面是我连脉络纹理走向都能准确记起的。天色灰暗，我站在艺术楼的台阶上远远看着你，因为刚洗了手指缝还有些潮湿，初秋的晚上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有种不合时宜的恍惚感。你朝前走着，和那些面目模糊的人擦肩而过，脊背挺的很直。你经过一盏盏的路灯，身体被橘黄的灯光和静谧的灰夜交替笼罩，影子静静地跟在身后，显得有些孤单。
其实也并不是什么深刻的回忆，但在多年之后重温这个情节时我才突然发现——那时我在潜意识里排斥的一个事实——那个时刻，远远地看着你的背影，竟让我对你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好奇。


CHAPTER 3
那年的秋天来的很早，晨风微凉。空气总有微微的炊烟气味，不浓烈，所以并不会惹人讨厌，从宿舍走到教室去上早自习的路上常常会闻到。如果说回忆是有味道的，那么这就是一副药效不猛烈却有持久后遗症的迷幻剂，即使在多年之后偶然重温，立刻陷入仿佛置身于往事的淡淡微醺。
九月下旬而已，但接连两天的大雨却已经使天气昂首阔步迈进秋季。金在中恹恹的一边背着英语单词一边打了个哈欠。一中最人神共愤的一项规定就是每天早晨雷打不动的早自习，从六点半到七点二十，所有人不得迟到，更不得缺席。这就意味着你六点钟就要起床洗刷整理，然后赶在教导主任站在教学楼大厅抓迟到典型之前冲进教室，开始或充实或空虚的一天。
当然还是有人除外的，例如篮球队的队员。但是这群享有不上早自习特权的人其实更惨，因为校篮球队也有一项受到全体队员唾弃的规定：每天早晨六点钟准时在操场**，进行一个小时的体能训练，结束之后依然要回到教室度过剩下二十分钟的早自习时光。金在中在陈晨每天早晨幽怨的眼神和深沉的黑眼圈中领会到了一个真理：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然后告诉自己上早自习挺好，真的挺好。
看了一眼身边空着的座位，金在中又打了一个哈欠，后面两个人也不在，晨练还没结束。初秋清晨的风已经有些凉意，伸了个懒腰，顺手关上了窗户，趴在课桌上听着教室里嗡嗡的读书声，正在懊恼着unit3的单词怎么那么多，抬头就看到陈晨顶着一张明显睡眠不足的脸推门走进来，后面是同样睡眠不足的李临，和……依然同样睡眠不足的郑允浩。
金在中莫名其妙的一下来了精神，盯着郑允浩一个劲儿的看，心想这样看起来的话也不觉得这家伙有多高的啊，难道虚报身高了？明明我们两个看起来差不多嘛，有空要和他比比个子。
郑允浩似乎是感受到了一般，往金在中这边瞟了一眼，正好看到他在琢磨事情的呆滞神情，淡淡的扫了一下，又移开了目光。
金在中正想着身高的问题，抬头就看到陈晨以晕倒的姿势瘫在课桌上，嘴里嘟囔着“哇靠，累死大爷了”，然后又坐起身，对在中说道，“在中，你那杯子里有水没，快给我喝一口，渴死了。”
金在中边把窗台上的马克杯递给他边说道，“给，里面不是水，是咖啡，我刚泡的。”
“……”
“干嘛，不喝啊？”
“……我只是想喝口水然后趴在桌子上睡会儿而已，喝了咖啡我还睡个P啊”，又表情嫌弃的凑在杯口闻了闻，“哇靠，还是黑咖啡，你不要这样对我吧。”
“少废话，喝不喝？”
“哎，不喝了，我还是睡会儿觉吧，待会儿下课也别叫醒我。”
“睡你的吧。”
转过身看到后面两个人已经睡得不省人事，郑允浩还煞有介事的在脸下面垫了本翻开的英语书，这会儿已经睡熟了，嘴巴微微张着。
没过一会儿下课铃声就响了，金在中站起身，小心翼翼的绕过陈晨，同时也尽量让自己不要碰到身后的桌子打扰到另外沉睡的两人。余光瞄见陈晨动了动，然后就看到他迷蒙着眼睛看了看周围，看到金在中正站在他身边，于是挣扎着说了一句“在中，带饭……”，就又晕倒在了周公的怀抱里。
看着瘫倒在桌子上的三人，金在中默默翻了个白眼，出了教室门往餐厅走去。刚走出教学楼大厅，看到地面已经微微湿了一层，接着有细小的水珠落在脸上，“诶？下雨了？刚明明看到陈晨他们的衣服是干的啊，怎么说下雨就下雨。”金在中心里默默想着，又回头看了一眼教室，权衡了一下决定还是不回去拿雨伞了，脚下加快速度朝餐厅走去。
拎着三大碗馄饨从餐厅出来的时候雨势已经有些大了，金在中一边后悔刚刚没回教室拿上伞，一边恨不得在脸上写上“非我所吃”四个大字来回敬朝他行注目礼的路人。刚走进教室，就听到陈晨热烈欢迎的声音，“啊，在中，我的好在中，你终于回来了！！！”后面两人还没睡醒，陈晨呲着牙接过在中拎在左手的一碗馄饨，看了一眼右手拎着的两碗，“诶？带那么多干嘛？你还没吃？”


CHAPTER 5.
一中的学生，不分性别——托月考的福——每个月总是有那么两天觉得心情格外焦虑和烦躁。不知不觉已经开学一个月，作为开学以来的第一次正式考试，以陈晨为代表的大多数同学都表现的极为不淡定。但对于金在中来说，月考这个事根本不足以成为他焦虑的理由，本来艺术生的高考录取分数比起普通生就要低很多，再加上他成绩一直不错，所以对于考试就不怎么上心，只盼望了赶快考完结束不必受到陈晨的被他称为“间歇性歇斯底里月考大姨妈综合神经病”的折磨。
考前一天考试证发下来之后陈晨痛苦地哀嚎了一声，“十三考场监考的可是四大名捕之一啊，怎么我刚好就分在十三场啊！！！”金在中拿眼角默默将他鄙视一番，然后听到学习委员叫自己的名字，
“在中，你的考试证。”
伸手接过考试证，金在中随口道了谢，然后看见这位女生学习委员腼腆的，有些拘束的将另一张考试证递给了自己身后的郑允浩，“郑允浩，这是你的，你在文科第一考场。”
郑允浩抬头看了她一眼，伸手接过，“谢谢。”
仍然没什么表情。
金在中又看向学习委员，后者已经满脸通红，轻声说了句“不客气”之后慌张的走开了。视线再转回郑允浩，发现他已经带上了耳机在听歌，白色的耳机线随着他合着音乐漫不经心打节拍的动作轻微晃动，眼神完全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撇了撇嘴转回身来，金在中心想，切，人气还挺高。
扫了一眼一直拿在手里还没来得及看的考试卡，看到“考场”那一栏后面的“文科一”之后眉毛轻挑了一下，顺手夹在语文课本里。
考试当天的早自习还是要照常上的。而作为对此次月考重视的表现，篮球队的教练也特赦队员们考试期间暂停一切训练，包括每天早上雷打不动的晨操。
但金在中可不觉得这是个好决定。听着耳边陈晨已经持续了一个早自习的抱怨和哀叫，金在中默默叹了口气，拿起杯子啜了口水，然后弱弱张嘴问道：“陈晨，你嚎了一早上了，不累吗，待会儿还考试呢……”
“考个P啊！！！这试没法儿考了，学校这次就是成心整人，趁着刚开学给大家来个下马威，竟然按年级排名分考场！！老子被排到十三场抄谁的去啊，还不如我自己摇色子呢，成心不让人考好啊！！！！！！！”
“这次考场是按成绩排名分的？”不会这么毒吧。
“不仅如此！！连座位号也是按这个排的！！！”陈晨是越说越嗨，越嗨越来气，“你不是第一考场吗，你座位号是多少？”
“诶？……8号。”
“……我靠，了不起啊，全年级第八名，”陈晨夸张的抹了一把泪，又做作的挥了挥手“算了，我找别人倾诉去，年级第八名理解不了我的痛苦……”
“……滚蛋，少给我装！！！ 待会儿第一场语文，你还不抓紧时间背两句诗词，省的默写时候你不会。”
“……”
金在中看着陈晨翻开语文课本挺直腰板夹紧尾巴的虚伪大灰狼模样心里一阵好笑，心想我看你能坚持多久。果然没过两分钟陈晨一把合上语文书吼道：“靠……算了不看了，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三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话音刚落，金在中还没来得及翻个白眼给陈晨，而后者还在兀自感叹自己大无畏英雄气概的时候，就听到郑允浩在后面比自己更加中气十足的吼了声：“你给我安静点！！！”
两人都是一愣，同时转过身去，看到郑允浩已经重新趴在课桌上进入梦乡了，脸下面依然垫着翻开的英语课本。和李临对视一眼，后者一脸幸灾乐祸对陈晨做了一个鄙视的表情，用气音小声说道：“睡得正香呢，昨晚和女朋友打电话到三四点。”
陈晨纳闷：“我怎么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把你捆一捆扛到荒郊XX了你也照样睡得香。”
“……”
金在中跟着咧嘴笑笑，余光瞟见郑允浩脸朝着墙壁趴在桌子上，留给大家一个后脑勺。正盯着他翘起来的一小撮头发看的出神时，感受到李临望过来的疑惑的目光，金在中忙收回了视线，转过身继续考前的准备，只是没来由的稍稍皱了下眉，连自己也没发觉。


CHAPTER 7
求而不得的总是最美好。
想要又得不到，并且无法放下的时候，只好以此来安慰自己。
但心里却隐隐约约的清楚，那个人的好，与“求而不得”大抵是没有什么关系的。
如果只是为此，那感情未免显得太过单薄。
这个逻辑，我只是模糊的大概知道。可是我不敢想的太多。我怕想清楚了，想的太透彻，就更加明白你的不可替代。从此铁了心的，即使穷途末路，荆棘磨折，还是想要踏着你的脚印，追上你，与你并肩同行。
班导宣布所有同学在教室外的走廊**等待排位的时候，陈晨终于结束了和新一任女朋友的通话。金在中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拍拍陈晨，“诶，走，出去等着。”
金在中和陈晨一起站在教室的后门处，陈晨向教室里扫了一眼，第一名的那位同学正在第二排和第三排的座位之间犹豫着，显然拿不准哪个位置更有利。
“切，整个教室一共就那么大，坐哪不一样啊。”
“……”
“这阵仗整的，跟新皇登基似的，待会儿我进去是不是还得三叩九拜高呼万岁啊？”
“……”
“诶，在中，在中，我说话呢，你怎么不理我呀。”
“待会儿你进去的时候，可能得向全班同学三叩九拜。”
“讽刺我名次倒数是吧？我这倒数也是有水平的，不偏不倚，刚好是倒数第四名，剩下的那三个就比较尴尬了。”
“为什么？”
“笨，大家一般都说，倒数前三名怎么怎么样，很少有人说倒数前四名怎么怎么样的嘛。没我什么事儿嘛。”
“……无聊。”
“诶，在中，待会儿你要坐哪？”
“原位。”
“我也想。”
“……我觉得这个选择权不在你手里诶。”
“滚蛋。”
金在中和陈晨正扯着，就听到班导叫自己的名字。直接从后门进去，没有丝毫犹豫坐在自己原来的位置。班导看到似乎有些不满，
“金在中，你坐前面。”
“诶？不用了老师，我坐这个位置挺好的。”
班导看了在中一眼，似乎更加不满了，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继续叫下一位同学的名字。
金在中朝窗外站着的陈晨做了个鬼脸，就拿起笔继续写刚才没做完的那道数学题。还没算到一半，就听到班导喊“郑允浩”。手顿了一下，金在中没抬头，然后听到班导自顾自的说，“郑允浩还没来？那这样吧，他是第九名，第二排靠窗的那个位置留给他好了。”
失望其实分很多种。
有一种失望是，它没有眉头紧锁的沉重叹息，更没有哭天喊地的戏剧性。
只是，握着笔的手稍微握紧了一下，随即又快速松开。还怕被人偷窥到手上的小动作似的，故作无谓的转两下笔。只是注意力却再也无法集中到摆在面前的函数图上。
全班一共有47名同学。排位置大概用了三十分钟。期间有两个女生红着脸试图坐在金在中身旁的位置，都被金在中淡淡的那句“这有人坐了”给格挡了回去。等终于听班导念道“陈晨”时金在中低着头默默翻了个白眼，心想这个蠢货，还真够靠后的。
陈晨倒是非常自觉的直奔金在中走了过去，大咧咧的在他身旁坐下，
“小在中，我就知道你最好了，舍不得和我分开坐。”
“……把你的手从我脸上拿开。”
“诶，我刚在外面都看到了，那两个女生就是喜欢你嘛，你干嘛那么无情赶人家走。”
“干你屁事啊。”
“矮油，好啦好啦，我知道你是因为舍不得我这么个好同桌啦。”
“……”
“不过这次允浩可够倒霉的，被班导指定到第二排去，在后面坐着才爽嘛，在前面睡觉都睡不安稳。”
“……郑允浩这几天怎么没来啊。”
漫不经心的，好像随口问出一样。附加一个懒腰，能够看起来更加不经意。
“我也不清楚，前两天给他打过电话，好像是家里有什么事。”
“怎么了？”
“不知道，他没细说，我也不好多问。”
“哦。”
“他应该明天就回来了。”
“哦。”


重新排完座位的第二天，月考试卷也陆陆续续的发了下来。接着就是惯例的试卷讲解。最后一节晚自习下课十分钟后，数学老师终于讲完了最后一道大题宣布下课。陈晨和在中打了个招呼就先走了，去二班等自己的女朋友。
金在中把试卷随手折起来夹在数学课本里时顺便瞟了一眼第二排郑允浩的座位。和自己的座位在一个竖排，都是靠窗的位置。中间隔了四个人。
依然空着。
他桌子上的课本和试卷凌乱的堆在那里——课本是陈晨在昨天排了位置之后给他搬过去的，大咧咧的随手一扔就不管了，抽屉里的东西也被陈晨胡乱拾掇一番堆在桌子上，金在中站起身，看到一面小镜子正躺在郑允浩的桌面上反射着光。这个人原来也是爱照镜子的自恋鬼。
后门在晚自习刚上课时已经被锁了，金在中朝前门走去，经过第二排的时候往右边扫了一眼，刚好看到郑允浩被摊在桌面的英语试卷上大大的146分。
“我靠！！！原来下午英语老师说的全年级最高分是他？”金在中默默的想着，心底里又把郑允浩深深鄙视了一番。
由于是月考刚刚结束又赶上十一长假耽误了课时，所以原本雷打不动的周考这次被取消，周六周日正常上课。没有了考试，于是金在中在周六上午的课结束之后就晃到了画室，准备把持续了将近一个礼拜的油画今天抓紧时间结束。
专业考试中其实很少有学校是指定油画的，大部分都是水粉画或者是水彩。但金在中一直比较偏爱油画，因为喜欢松节油的味道，和颜料层层堆叠的厚重感。
艺术楼里这会儿没什么人，大家都正在食堂吃饭。金在中拿着前两天刚配的画室钥匙打开门进去，又随手关上，径直走到窗户旁把四下里的窗户都打开通风，又转回身走到自己的画架前站定，抱着胳膊眯着眼睛检查画面效果。
十一节的时候一家三口开车到海边玩了几天，大海虽然见过很多次，但金在中也是在那时才突然感受到了海的美。所以刚开学就迫不及待的用画笔将那时的画面记录下来。
斜阳余辉。碧海荡漾。
穿着红色儿童比基尼的小女孩，四五岁的样子，软趴趴的头发梳了两个小小的羊角辫，瞳孔里嵌着暖光。
明明到处是男男女女的假日海滩，在金在中的画面上却丝毫没有拥挤和浮躁的感觉，像是被按了无声键，他们在画面上安静的大笑，安静的亲吻，安静的端起鸡尾酒杯，安静的哼起不知名的民谣，安静的演出一幕彩色默剧。
金在中看了一会儿，觉得天空的颜色需要重新调整一下，色调再暖一些比较好。
打了个寒颤，十月中旬的风竟然有些凉了。刚才还晴朗着的天，这会儿暗了下去，好像要变天了。
又把窗户都一一关上，金在中在画架前坐下，戴上耳机，拿起笔和调色盘开始调整。
半个小时之后，金在中停下笔，觉得天空怎么颜色越调越不对劲。有点赌气的轻踹了画架一下，结果没控制好力道，画板一歪差点掉到地上。金在中倒吸一口气赶忙伸手去扶，耳机也随着动作掉了下来。
放好画板，金在中还没来得及长出一口气，就听到身后有个声音幽幽开口，
“我要是你，就加点玫瑰红试一试。”
金在中听到这个声音觉得自己结结实实的受到了惊吓。转过身果然看到郑允浩站在自己身后，手里还提着画箱。
<<<
那一刻很想要笑。
终于你又出现了。


CHAPTER 8
那个河边的公园，我们都曾在起风的天气和家人一起放过风筝；那个巷尾的小吃店，我爱坐的角落那个位置也是你的固定座位；那个明媚的四月午后，我们也曾沐浴着同一片阳光。
你到过的地方，我也曾来过，我起身出门，你刚好走过那个拐角。
不同的时间，不同的空间，却在某一天和你遇上了。
因为路过你的路。
这种让我久久迷恋着，欲罢不能的庆幸感。
“——好了，这节课就讲到这里，练习册上的题大家抓紧时间做，明天下午上课之前课代表收齐送到我办公室。”
和下午相比，上午的课总是显得过于漫长，金在中收拾着凌乱的课桌，想着自己是不是因为整天呆在画室画画，整个人变得懒散了。
陈晨依旧趴在课桌上睡得非常投入，下课了也不知道。金在中翻个白眼正想叫醒他，就看到郑允浩从第二排直勾勾的朝这边走过来。两人目光相对，金在中朝他笑笑，郑允浩依旧瘫着一张脸，朝他微微点了下头。
走到陈晨座位旁边，郑允浩毫不客气的伸手“啪”一巴掌打在陈晨后背上，
“还睡，放学了啊。”
陈晨从睡梦中被打醒，迷瞪着双眼抬头看了看，“我靠，我正做着美梦呢。”
“留着下午继续做吧，走，吃饭去。”
“诶？就放学啦？在中你和我们一起吃饭吧？”
“啊，不了，我要回宿舍一趟。”
“你回宿舍干嘛？”开口的是郑允浩。
金在中显然是没想到他会突然发问，怔了怔，“就……下午不是要开始画水粉了嘛，我的画纸，颜料，涮笔筒什么的都在宿舍呢。”
“哦。”
“你下午去画室吗？”
“恩，我的东西昨天已经拿过去了。”
“在中，你要回宿舍啊，一起吧，我也回去。”开口的是同寝的吴远，上次调整座位之后，他就坐在金在中的前面。
“噢， 好啊。”
再回头时郑允浩已经揽着陈晨的脖子直接从后门走了。
回到宿舍就开始收拾东西，正奇怪着怎么画纸到处都找不到就听到吴远开口问道，“在中，你下午还要去画室啊？”
“嗯，是啊。”
“哎，真好，可以光明正大的不去教室上课。”
终于从柜子的角落里发现了水粉纸，金在中一边伸手去扯一边随口问道“你下午也不去上课了？”
“恩，我女朋友从Z市回来看我，我得出去陪她。”
“Z市？她是Z市人啊？”
“不是，是我们市的，高中时才搬到Z市。”
“噢，远距离恋爱哦。”
“嘿嘿，也不算太远啦。”
世界很奇妙。
人既是独立存在，却又与周围无法脱离。人与人之间有意识或者无意识的联系构成了整个关系网，是你存在在这个世界的依据。
世界也很小。
像是蝴蝶效应一般的，当天不经意之间的交谈却在日后卷着风暴掀起滔天巨浪。之后每次想起，都让我唏嘘万分，有些情节或许从开始早已注定。那时无知无觉，过后追悔万分。
金在中吃过饭拎着收拾好的东西走到画室的时候时间还早，没有什么人，不过郑允浩显然早就已经到了，正背对着他蹲在地上整理自己的颜料盒，他穿着合身的衬衣，因为胳膊前倾的动作能够清楚看到蝴蝶骨和微微凸出的脊椎的轮廓。很瘦，但很挺拔。
郑允浩听到有人进来，稍微转过头刚好对上金在中的视线，稍微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金在中也没有说什么，走到自己的画架旁放下手里拎着的东西。前一天已经完成的油画，颜料还没有干，金在中把它拿下来放在角落，然后拿着涮笔筒去教室外的水池接水。
再进画室时郑允浩已经整理完颜料在裱画纸了，两人依旧没有什么交谈，但却也不会觉得尴尬。金在中抬头看了郑允浩一眼，他的画架支在离自己稍微远一点的地方。金在中想今天第一天水粉课，老师应该会安排静物写生，自己坐在靠窗的位置光线和角度都不太好，于是也搬着自己的画架往右前方挪了几步。


预备铃声响过之后其他同学也都陆陆续续走进画室开始准备东西，郑允浩四下里看了看，突然发现自己忘记带涮笔筒，心里一阵烦躁，“我说怎么老觉得落下了什么”，刚起身准备下楼去买的时候老师走了进来。
“诶，郑允浩，马上要上课了，你干嘛去？”
“买水桶，我忘记带了。”
“放假之前就说这个月要开始画水粉，怎么东西还没准备好。”老师随口抱怨道。“你别下去了，学校文具店没有卖美术用品的，你先和其他同学用一个吧，下个礼拜记得带。”
“……”
郑允浩本来已经走到门口了，听到老师这么说就停下脚步，站在那里怔了一下。自己其实不太和人交谈，虽然同在一个画室上课将近两个月，但这十几个同学里并没有几个自己认识的。共用的话就更不太方便。
下意识的往金在中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他也正在看着自己。
金在中指了指自己身边空着的地方，点了点头示意他把画架移到自己旁边。
金在中觉得水粉其实是比素描更有意思的东西，可能是因为色彩本身就比黑白单调的铅笔线条更能调节情绪。色调的冷暖，笔触的形状，颜料的调配，这些都是让他觉得水粉比素描更有趣的地方，也更能耐下心来作画。
但今天下午的这节水粉课让他别扭到了极点。
当金在中看到郑允浩熟稔的用笔挑了一点熟褐和普兰用水稀释过之后直接就开始在画纸上勾勒静物的轮廓，而自己却还在默默的用铅笔打底稿的时候，再次在心底翻了郑允浩一个大白眼，“拽什么拽，直接用颜色勾也不怕画毁了？！”
画室里很安静，只有涮笔时搅动小水桶“哗哗”的声音。
金在中一直努力地把注意力集中在静物场景和自己的画纸上，但视线还是时不时的瞥向郑允浩的画。他应该也是画了很多年，丝毫没有其他同学初画水粉时的手忙脚乱。这么想着，于是就随口问了出来，
“喂，你学美术多久了？”
郑允浩正低着头涮笔，涮笔筒放在两人中间，一不小心就把水甩在了金在中的鞋面上。
“……”金在中来不及收回脚，无语的瞪了郑允浩一眼，后者抱歉的笑了笑，说了句不好意思。
“嗳，你什么时候开始画画的？”
“嗯……小学五年级。”
“噢。”
“你呢？”
“我也是，五年级暑假的时候。”
“嗯。”
郑允浩没有要继续聊下去的意思，倒是金在中忽然来了兴致，接着说道，“我那时候不想学，但我妈一直逼着我，整个暑假我都没闲着，上午补英语，下午学画画。”
郑允浩停下笔抬头看了他一眼，问，“你在什么地方学的？”
“诶？……就在当时学校旁边，英语和美术都是在那里，两个补习班离很近的。”
“是实验小学吗？”
“嗯。”金在中眨眨眼，突然抬高了音调，“难道你也是实验小学的？”
拔高的音调在安静的画室显得有些突兀，其他同学抬头莫名其妙的看了金在中一眼，
金在中有些不好意思，压低了声音继续问道，
“你也在那边学的美术吗？”
“嗯，英语课也是在那上的，王老师那里。”
金在中努力在脑中搜索了一下当时教英语的老师叫什么，然后猛点了几下头，“对对对，就是那个很凶的王老师，我就是在她那上的。”
“蛮巧的呀，原来小学也在一个学校”郑允浩也笑着点了下头，“不过我当时怎么没见过你。”
“我那时候在第一排坐，而且就算见过也早不记得了吧，这都多久了。”
“怎么会不记得，我记性可是好着呢。我那时坐在最后一排角落，人挺多的。”
“啧，美术班我也没印象了，”金在中再次皱着眉头想了想，“不记得了。”
郑允浩笑了笑便没再说话，继续画起画来。金在中看了他一眼，也没再说话，心想“还真是巧”。
<<<
即使只有我自己一厢情愿这么认为。
但是，如果可以，所有有关于“三生有缘”啊，“命中注定”啊，“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啊，这种宿命的，命定的形容，即使生搬硬套，都想扯出来用在我和你之间。
这样想的话，就会沾沾自喜的觉得，啊，其实我们算是蛮有缘分的啊。
同一时间里，同一空间内，经历过同样的事，遇到过同样的人。
这样能够勉为其难称作是“缘分”的交集，也能够使我们成为对于彼此来说，特别的存在吧。


CHAPTER 9
或是欢愉太短暂，因此总不显真实。日后回想起来也会有些诧异，这些场景是真的出现过吗，还是因为时间太久远，远到把想象中的温柔当成了真。
班里有几个女同学对金在中有好感，这是金在中早就知道的事。他自己不爱张扬，对于“交女朋友”这件事也不如陈晨那样乐此不疲，所以对于那些暧昧的示好只是礼貌的微笑点头，并没有要接受的意思。
“总要觉得喜欢才能交往吧，就是那种第一眼看到就让你觉得，‘啊，这个女生我要追到手’这种念头。可是我对她们几个都没这种感觉诶。”
当陈晨问他为什么不选一个交往下去的时候，金在中这样回答他。
其实金在中在初中的时候曾经有一个很喜欢的女朋友，但是就像所有小说中写的那样，初恋最美好，也最伤人。懵懂岁月里的一段短暂爱恋，虽然不是刻骨铭心，但也曾为她真真正正尝到心碎的滋味。
倒不是说他不交女友是因为还记挂着当时的那段感情，在中从来不觉得自己是那种在一棵树上吊死的那种人，只是没有心动的感觉，就是这么简单。
但自从上次学校统计信息时被某个喜欢他的女生看到了身份证上的生日，金在中才开始觉得被人喜欢有时候也让人很困扰。
他的生日是十月底。在已经临近的礼拜天。
金在中和吴远一起吃完早饭回到教室，刚坐下没两分钟，就看一个女生扭捏着走到他座位旁，是副班长刘茵，
“在中，你这个礼拜天下午有空吗？”
“诶？怎么了？”
“嗯……你不是那天生日吗，一起去唱歌吧。”
“……不好意思，礼拜天下午的话，我妈要来接我回家过生日。”
“啊，这样啊。那晚上呢？”
“晚上不是还要返校上晚自习嘛。”
“……”刘茵像是没想到金在中会拒绝一样，整张脸都变得通红，站在那不知如何是好，金在中看她这副模样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只好微微笑着安慰她
“真的不好意思，不过还是谢谢你了。”
刘茵没接话，还是低着头站在那里，手指头无意识的绞着衣摆。就在金在中以为她哭了想着“不至于吧，怎么办我可不会安慰女生啊”的时候，她突然抬起头盯着金在中，试探的问道
“在中你有女朋友了？”
“……没有。”
“噢，那就好。”
“……”
“那，我们可以是朋友吧。”
金在中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下意识的点了下头。
“嗯，可，可以啊。”
“嘿嘿，那就好。”
“= =”
“呐，既然你礼拜天没空的话，生日礼物就提前给你好了。”
“啊，谢谢。”
“我们是朋友嘛，生日快乐哦。”
刘茵把礼物塞到金在中手里，朝他笑了笑，然后迅速跑开了。金在中看着她的背影，心想“怎么情绪变化这么快”，然后就看到陈晨笑的一脸不怀好意的走过来，
“喂，在中，刘茵脸怎么那么红，你和她说什么了？”
“干你屁事啊。”
“哼哼，我看她是喜欢你吧，跟你表白了？”
金在中瞪他一眼，正准备开口的时候又听到陈晨说，
“听说你这礼拜天生日？”
“你怎么知道？”
“我听我女朋友说的。”
“她怎么知道的？”
“她听她们班一个女生说的。”
“那个女生怎么知道的？”
“那个女生暗恋你~”
“……”
“喂，不是我说你，你好歹也给个回应吧，人家小女生暗恋你也不容易。”
“她暗恋我我怎么知道，我想给回应也没地方给好不好。”
“啧，少嘴硬，上次那几个女生要和你同桌你连看都不看就把人赶走了，还有昨天六班那个来和你表白，还把我赶走的那个女生算是明恋了吧，我也没见你搭理人家啊。”
金在中白了他一眼就懒得再开口，这让陈晨更加鄙视
“你就和郑允浩一样，对女生爱理不理一点都不绅士，瞧大爷我，多么深得女生们爱戴。”
“像你这种到处留情的奇葩，我的确自愧不如。”
“你给我滚吧你！！”


但当第二天下午在画室画画的时候，郑允浩一脸冷静的问他“听说你后天生日？”时，金在中手一个哆嗦，一笔柠檬黄直接涂在了牛仔裤上。
“怎么你也对我的生日这么上心！难道你也喜欢我！！”金在中一边扯着纸巾擦裤子一边嚷道。
“……”郑允浩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脑子进水了吧，是不是和陈晨混久了你也变傻了？”
“放屁！你怎么知道我生日的？！”
“我听陈晨讲的。他说礼拜天晚自习下课要在宿舍给你过生日，给你个惊喜。”
“= =，不是惊喜吗，你怎么给说出来了……”
“额，就……说漏了。你假装不知道就行了。”
金在中嗤了一声，继续擦着弄在裤子上的颜料。接着听到郑允浩又说，
“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啊？”
他讲那句话的时候，音调太过悠扬，即使是金在中已经和他稍微混熟了，听到他突然这么问，还是有些微微愣神。
“干嘛？”
“什么干嘛，你想要什么，我当生日礼物送你啊。”
金在中被他问的不知道要作何反应，只觉得在郑允浩直视的目光下自己越来越局促，只好胡乱应了一句，
“哪有人这么问的，瞧瞧，一点诚意都没有。”
这一说倒是郑允浩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说“也是，那我还是自己想吧。”
当礼拜天的晚自习下课，金在中和吴远一起回到宿舍，刚推开门就被陈晨举着一大块蛋糕盖到脸上时，听着他们大灰狼一样的嚎笑声，金在中才算是感受到了郑允浩口中的惊喜。当然，在这片让他翻白眼的奸笑中，他也听到了郑允浩闷骚的笑声。
抹了一把脸，把盖在眼睛上的奶油弄掉，金在中抬腿狠踢了陈晨一脚，
“我草，这就是你给老子的惊喜？！”
“哈哈，怎么不满意？我怎么觉得很美好呀啊哈哈哈。”
“我草啊，我看你们是活腻歪了啊！”
“你个傻X，难道你还准备等着你一开门，我们几个大老爷们儿一起捧着蛋糕在烛光中眨着眼闪着泪花对你唱生日快乐，然后说‘亲爱的在中，来，快来，许一个愿望吧，天使会帮你实现的’吗？”
“你倒是越来越贱了啊你！”
“矮油~其实怪不得我，都怪郑允浩这个大嘴巴，把这件事提前告诉你了，我只好临时改变计划。”
金在中狠狠的剜了一眼郑允浩，他倒是没事儿人一样，乐呵呵的站在陈晨旁边，然后金在中又看到他身后的李临和另外几个篮球队的人已经笑得看不见眼睛在哪了，登时气不打一处来，抓了一把奶油恨不得手脚并用的抹在了郑允浩和陈晨脸上，嘴里喊着“那你们就和爷一起享受这温情脉脉的生日惊喜吧！今天谁也别想跑掉啊灭哈哈哈哈哈哈哈~~~”郑允浩本来正咧着嘴傻笑，被金在中一把奶油按在脸上，嘴里也全是奶油，搞得他吐也不是咽也不是，干脆抱着脑袋就往金在中的衣服上蹭，奶油和果酱混在一起弄了金在中一身，陈晨也不甘示弱，逮着金在中的头发一顿猛搓，身手相当矫健，金在中被他们几个篮球队的人合伙按住，扒了外套和衬衣就往身上抹奶油，顿时场面格外凄惨。
整个寝室都乱了套，反正都是平时认识的人，大家手里都抓了把奶油当武器，跟打雪仗似的，逮着对方就是往脸上一顿猛搓，男生们的打闹声乱成一片，连别的宿舍听到动静也来凑热闹。最后奶油都被涂光了，几个大男生盯着彼此**兮兮的脸，又哈哈哈哈的笑成一团。
男孩子之间的打闹不同于女生的那种嘻嘻哈哈点到为止。他们的打闹更像是，一群野生小兽虎头虎脑的挤在一起，你用爪子挠疼我的脑袋，我就跳起来啃你的耳朵，在草丛里嬉戏撕扯，嘴里发出“嗷嗷”的叫唤，最后一个终于把另一个打趴下，炫耀的把毛茸茸的前爪按在对方的小肚皮上，咧咧嘴，露出还没长全的幼齿。
直接，所以更加真实。
最后都玩够了也闹累了，郑允浩被陈晨指挥着清理了战场，然后大家一起挤在卫生间里洗脸洗头发，金在中洗完之后擦着头发好笑的看着其他人惨兮兮的样子，然后又看到郑允浩正靠在门边怡然自得的揉搓着脸上的奶油就跟洗脸似的，抬脚踢了他一下，“你傻了吧，把奶油当洗面奶用。”
郑允浩翻了他一眼，继续用指腹在脸上划着圈，“你懂什么，我在用奶油美容。”
金在中嘴角抽搐了几下，然后大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哈郑允浩你个大傻X啊，你笑死我了啊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之后免不了又是一场恶战，金在中被郑允浩按着打的时候心想“靠，今儿不是老子生日嘛！！！”
又闹了一会儿之后已经快到熄灯的时间了，聊了几句，大家都准备收拾一下然后睡觉。郑允浩把礼物给了金在中之后也回了自己宿舍。金在中打开袋子，是一整套画笔，1号到12号，草绿色的笔杆，顶端是干净的乳白色。
瞄了一眼笔杆上印着的金色英文牌子，金在中扁扁嘴，心想这个郑允浩，品味挺不错的。
<<<
我曾经做过一个十分幼稚的梦。
梦里面，你捧着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献宝似的拿给我看。里面整整齐齐放着的，全是那些年我送给你的各种各样的东西：生日时送你的打火机，圣诞节时送你的围巾……还有某次我们两个一起在交通路新开的那家西餐厅吃完饭出门时，服务生递过来的小小纪念品，装在浅绿色的小纸袋里，是一本印有餐厅Logo的便签纸。我甚至还看到了高二那年当你说你要努力背英语单词时我顺手甩给你的自己刚买来还没看的大学英语词汇便携本。扉页上还留着我当时豪气万丈的题字“：To郑允浩，好好学习！！！报效祖国！！！”
哦，对了，我在梦里甚至还清楚看到了你当时望着我似笑非笑的表情。单词书被你从胳膊下抽走然后用书脊在我脑袋上狠敲了一下，接着两个人笑骂着打成一团。
醒来时我还是笑着的。
其实当年你送我的那套画笔后来被我弄丢了。我放在画室里，却不知被谁私自拿去用，然后就再没还回来。后来我想再买套一模一样的回来，却被告知那一系列的已经不再生产了。
那套画笔是为数不多的你送我的东西之一，就那样丢了。好像牵在你我之间的线又生生的断裂了一根。
十六岁，这是唯一一个你陪我过的生日。


CHAPTER 11
你站在树荫下平静的朝我看过来。你什么都没说，什么也没做，只是那样淡淡的抬眼望着我。瞳孔晶亮。
深情一眼，珍藏万年。
我知道你在等我呀。
第二天上午放学时班长通知大家晚自习之前排位，陈晨听到之后扯着金在中的胳膊朝前排的郑允浩嚷道，“喂，允浩，在中我们三个一起坐吧。”郑允浩正在放课本，回头看了陈晨一样，又看了看他旁边的金在中，什么反应都没有，只当他放了个屁。
“我草，这个小蹄子竟敢无视我，是时候给他点颜色看看了。”陈晨对着郑允浩的背影翻了个白眼，接着又对金在中说道
“他就那样，老是装淡定，但我知道他很雀跃。”
“……”
当刘茵一脸羞涩走到金在中旁边的座位准备坐下的时候，金在中一阵无力，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陈晨和郑允浩，陈晨没注意到里面的情况，和一个女同学聊得正欢，倒是郑允浩，好像一直在盯着他似的。金在中刚好对上他的目光，他的表情依然淡淡的。
撇开目光，金在中抬眼对着刘茵说
“这有人坐了。”
“啊？”
“不好意思，你坐别的地方吧。”
刘茵顿了顿，也看了一眼窗外的那两个人，目光沉了沉说
“可我就想坐这。”
一句话噎得金在中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正要再开口的时候听到班导站在前门处不耐烦的说道
“刘茵你座位选好了没，选好了就赶紧坐下，我要叫下一个同学了。”
“嗯，选好了老师，我就坐这。”
班导看了他们两人一眼，接着开口喊道“郑允浩”。
都说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虽然把这句话用在排座位这件事上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但此刻的金在中的确是这么想的。有些期待太过难以启齿，无法开口索要，也无法开口拒绝。好像有人在和你刻意作对似的，事情总不会刚好如你所愿。
郑允浩从后门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金在中在扭头看着他，朝他轻轻笑了笑，手指了指教室的另外一边，用口型说道“那我们坐那边了”，就径直走到另一边靠窗的最后一排角落。和他横跨一个教室的距离。金在中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又转过头看窗外的陈晨，他正对着金在中一旁低着头的刘茵翻白眼。
文科班都是女生居多，而高中女生迷恋的男生类型，用在中高一时的前桌谭茗的话来讲，大多是“高大帅气的篮球队学长啊，忧郁沉默的校园王子啊这种”，最后她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总结道
“就像郑允浩那样的。”
金在中看着郑允浩面无表情的吓退了又一个想要和他同桌的女生，叹了口气心想“现在的女生都没救了”。身旁的刘茵依然沉默着，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就在金在中隔着窗户在和走廊上的陈晨用口型互骂时，刘茵突然开口问了一句
“金在中，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金在中正在试图对陈晨做出一个“你这个**”的口型，听到她这么问差点没咬到舌头
“……没，没啊。”
“那你为什么不让我坐这？”
“……因为之前和陈晨说好了还坐同桌，不是针对你的。”
这时终于听到班导念到陈晨的名字，看到他屁颠屁颠的跑进来径直坐在郑允浩给他留的位置上，金在中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这个没良心的”。
“那你不讨厌我吧？”刘茵接着问。
“不啊，我干嘛要讨厌你。”
“嘿嘿……那就好”刘茵松了口气笑眯眯的看着金在中“在中，很高兴和你成为同桌……”
金在中莫名其妙的看着她伸出来的右手，心想“至于嘛……”，但还是伸出手去和她握了一下。收回手时不经意往郑允浩的方向看了一眼，陈晨正侧着脸好像正在和他抱怨着什么。
又转头望向窗外，天已经完全黑了看不到外面，金在中盯着反射到窗户上的自己的脸看了一会儿，转回头随便抽出一本练习册写了起来。
<<<
天色完全暗下去，玻璃就像是毫不通透的黑。教室里灯火通明，没有人说话，大家都在安静的上着自习课。只有我自己，假装不经意般的微微侧过头，从这个角度可以从看到被光线反射到窗户上的，教室另一端的你。


陈晨依旧咧着嘴没心没肺的傻笑，一点儿没把金在中的怒气放在心上。金在中看了一眼郑允浩，他已经低下头继续吃饭了，好像压根不在意刚刚的谈话，这让金在中更加窝火。
“喂，在中”，陈晨笑了一会儿，正色道“我说真的，要不咱俩真的换下位置吧。”
“不换！”
“真生气啦？我现在可是认真的哦。”
“……”
“还是你舍不得刘茵？”陈晨坏笑着。
“少他妈拿这个说事儿，我和她又不熟。”
“那你换呀~”
“不换！！”
“那不然这样好了，”陈晨沉吟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深沉的做了一个自以为非常明智的决定“你俩跟我和允浩换一下，这样你和刘茵还能坐一起，我也不用看见李临那张脸。”
……
金在中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刚想开口说话，又听到陈晨对郑允浩说
“允浩，你觉得怎么样，咱俩去坐他们那边。”
郑允浩抬起头，刚好对上金在中的目光，他眼神闪烁像是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低下头没有说话，等着自己开口。
“我随便，坐哪都一样”。郑允浩淡淡回答，顿了一下，又说，“和谁坐一起都一样。”
猛的抬头，金在中看向郑允浩，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又低下头继续吃自己的饭。陈晨吹了声口哨说
“那好啊，那就这样吧，我们四个换一下正好，在中你觉得呢”
“……我觉得刘茵未必想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诶。”
“哼哼，刘茵那么喜欢你，为了和你坐一起这点牺牲肯定还是愿意的。”
金在中觉得有些泄气，心里无意识的想着“所以注定是不能坐在一起吗”，这样想着又觉得自己有些奇怪，“大男人怎么这么婆婆妈妈，和谁同桌不都一样的吗，有什么好纠结。”刚想开口说“那好啊，我也随意，坐哪都一样”，但目光撇到郑允浩的眼睛，他不知什么时候又在盯着自己看，还是看不出情绪的那种目光。金在中心头一颤，话到嘴边就变成了
“可是我不想和刘茵坐在一起。”
……不好意思啊刘茵，金在中心里念道。
“诶？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就……和她坐一起觉着别扭。”
“你不喜欢她啊？”
“……嗯。”
“那……”
“咱俩换吧，你和刘茵同桌。”这是最难开口的一句话，因为难以启齿的心愿。
“那好吧！”陈晨盯着在中想了一会儿说道。
“嗯。”低下头，继续无所谓的吃饭。
“刘茵一定讨厌死我了。”
“少罗嗦，刘茵和李临你选哪个？！”
“废话，当然是刘茵”，陈晨咧着嘴笑着说“像我这么怜香惜玉的帅小伙，说不定刘茵就被我打动了，转而投向我的怀抱~~在中，我们可说好了，到那一天你可不能怪我。”
“无聊，吃你的饭吧。”
郑允浩依旧没有说话，好像根本不干他的事一样，只是在陈晨问他“要不你和在中同桌？”的时候轻轻点了下头，还被陈晨故作伤心的嫌弃他没良心，也不挽留一下之类的。金在中一边吃饭一边在心里头翻了个大白眼，心想也不知道谁要死要活的嚷着换位置的。
但心里还是一点点的高兴起来。
<<<
如若能用电影般的慢镜头回放，我多想看到那一刻你脸上的表情。你那时心里在想些什么？是开心吗？是欣喜？是无可奈何？还是事不关己般的无关痛痒。
想要仔细看清楚那时候环绕在我们周身的，无法言说的莫名情愫。你有感受到一丝一毫吗。还是只有我在自作多情。
那是一切幸福和辛酸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