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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整理重发|FIN】北极以北[菊中心/黑色幽默/扭曲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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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给阿菊的生日贺,今年阿菊的生日过去了,我才填完……【。
不到2W的短篇,虽然是我写过的最长的文了……。
以下是注意事项,接受不了请立即点右上角的小红叉,避免产生不良反应。
* 菊中心的菊耀主线向,以本田菊为视角的【第一人称叙述】,虽说是主线但是耀君不会出现过多篇幅注意。菊耀看起来戏份不多,但的确是主线。
* 世界观扭曲的黑色幽默向,精神病院出走系,中二又偏黑暗,逻辑完全不合常理的荒诞讽刺系请注意。
* 副CP露普倾向。
* 这人是个话痨,经常会出现荒唐的言论请注意。
READY……?


1楼2012-03-07 20:39回复

    我忍住了随便拿把刀切开他们肚子的冲动。
    后来就真的变本加厉了。我正在给王さん写信——当然这封信没有办法寄出去,也只能算是给自己的安慰而已。然后有个医生看了看我,在本子上记下了“写字癖”,贝什米特先生不知道为什么一边唱歌一边在屋子里转悠,我盯着他看,有个医生又看了看我,在本子上记下了“窥视癖”。后来我问贝什米特先生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说既然他是疯子了他就应该表现得更疯一点,但是那个医生明显没有在本子上记下他有什么毛病。王さん告诉过我,这叫丢了西瓜拣芝麻。
    我一想到王さん,眼睛就有种酸涩感。于是我继续向前赶去,后来终于在视线能及的地方看见了警龘察局。于是我跌跌撞撞地奔过去打开门,膝盖处的疼痛如同正有火焰烧灼一样——正站在前方背对着我的一个警龘察明显被吓了一跳,转过头来瞪着我,有厌恶也有惊讶。一定是我这模样引起了他的不满——我大口喘着气,决定直奔主题。“警龘察先生——有人要杀死在下。他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要开车撞死在下。所以——”
    “哈啊——?”
    这位穿着制服的警龘察先生一脸懒得理我的表情,又转过头和同伴说着什么。一定是我的语言没有简明扼要地抓住事件的严重点,于是我又放大了声音,句末的音量已经快到喊的地步了——“在下说的是真的,警龘察先生!有人要杀死在下!他故意开着车上了人行道,而且还把车灯打得那么亮!一般的车哪里会上人行道,绝对是要杀死在下所以才这么做的,如果不是在下躲得快现在就——”
    “姓名?”
    “哈、哈啊?请问——”
    “我说,想杀死你的人的姓名。”
    那个人加重了语气,明显是满脸不耐烦的表情。废话,我怎么知道。
    “那个,很抱歉,在下并不——”
    “车牌号?”
    “抱歉,在下没有看——”
    “那你是来闹事的吗?车开到人行道上有什么稀奇的?让开,不要妨碍执行公务。”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就再没理过我,带领一帮警龘察先生蜂拥而出。我也知道妨碍人是一件很不对的事情,但是我觉得既然事关人命那我不能不引起他们的注意啊。于是我又跑过去拦在了他们前面,喊得更大声了:“请相信在下所说属实——!连在下的话都不仔细调查就判断我说的是谎话,这个叫做玩忽职守啊——!请相信在下……!在仔细调查在下所说之前不能——难道说所谓警龘察先生们都——”看他们都没有反应,于是我不顾一切地想去挡在警车前面,然后就有人把我拽开了。
    “涉嫌妨碍公务并污蔑执法人员,拘留三天。”
    于是现在我坐在拘留所里面,突然就想嘲笑一下欧·亨利,他写过什么来着?啊对,《警龘察与赞美诗》。监狱原来这么好进,那苏比还费那么大的事干什么?欧·亨利果然误人子弟。


    5楼2012-03-07 20: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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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4.
      其实王さん曾经来到这个精神病院看过我,请相信这不是谎言。那个时候贝什米特先生还没有来到这里,我旁边的那张床当时还是空位置,那个时候王さん就坐在那张床上,用那双漂亮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着我,就像是不带有任何感情那般。他带来的水果什么的还放在床头柜上,不过我完全没有食欲,我只是一直默默地嚼着那硬得像皮革一样的午餐肉,就算是用犬齿撕咬也只能很艰难地咬下来一小块,并且在艰难地思考,监狱里面的伙食能不能比这个好一点,不过听说那里的面包硬得像石头一样,其实我很想试试用面包来砸锁头是什么感觉。他也不说话,一直默默地注视着我,连坐姿都没有变一下。我们之间的气氛真的僵硬得像是皮冻,或者是西/伯/利/亚冬天冻得硬邦邦的奶油,能把牙齿弄掉。我一边拿叉子与那倒霉的午餐肉较劲,一边期待着他能说些什么把这寒冰打破,后来突然想就算打破了也剩下一堆冰碴。于是我索性丢下午餐肉不管,抬起头直视着他。他并没有移开视线。
      “带在下逃走怎么样,王さん?”
      “本田,你太不切合实际了阿鲁。”
      他笑了一声,我想那一定是嗤笑,不过他的那个奇怪的尾音使力度减轻了不少。他在死之前的一段时间一直都这样对我用冰冷的口气说话,或许让他生气的唯一原因就是在他眼里我疯了,我变成了一个疯子,这绝对令人厌烦。我突然感到有些伤感,于是我问他,“难道您也认为在下是疯子吗?”我盯着他漂亮的嘴唇,突然就想,这个人已经不是我的王さん,或者说不再是我认识的那个王さん。我认识的那个王さん明明那么温柔,他从来没有对在下发过脾气。如果是那个王さん绝对是可以理解我的,才不会认为我是疯子。王さん才不会和那些讨厌的人一样说我是疯子。
      他没有说话。
      我突然感到奇怪,他到底是怎么进来的?院方绝对不可能允许家属来探望像我这样的所谓的精神病人,他们连窗户都装上了铁栏,院墙据说过几天要挂上带着尖刺的铁丝网,据说前几天还有一个想逃出去的病人因为妄图逃过医生的追捕跑到马路上被车撞死的。我突然感到焦躁,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可能不误解我的人了,于是我向他凑近,语气也变得急促起来:“王さん,难道您真的认为在下是疯子吗?不是这样的,你瞧,那些穿着白大褂走来走去的医生们才是疯子,他们什么都要干涉。王さん,带在下逃走怎么样?您能进来一定也能出去吧?这个地方在下实在呆不下去了……您真的没办法想象这里的生活,您瞧,看到窗户的铁栏了吗?他们强迫在下吃下花花绿绿的药,稍不合他们的心意就用镇定剂招呼,在这里根本什么都不能做……王さん?”
      “本田。”
      他站起身来,就像不想再见到我一样朝着门走过去,扔下了一句“这是你自找的阿鲁”。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些恼怒的样子,我实在想不通究竟是什么惹他这么生气。其实就在这时候,我萌生出了逃跑的想法,因为我想到再次和他见面不一定又是何年何月——愣了几秒钟之后我拽开那扇被他狠狠拍会门框的门追了出去,所幸他并没有走远,不过余光瞥到我追上来他也加快了脚步,最后甚至跑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深夜的原因,在走廊里面根本就没有几个人在巡逻,远远望见都躲了开去。我追着他一路到了大门——我惊讶地发现它居然敞开着并没有锁。就这样,也许是因为很久没有运动的关系,一直追到一座桥边我才能抓住他的手。
      “王さん。”
      我用尽力气攥住他的手腕,他的手腕依旧那么纤细,一只手就能攥得住。他挣扎了一下但是没有挣脱,我弯下腰来喘着粗气,突然冒出了一个疯狂的想法。“王さん,我们逃走怎么样?逃得远远的?逃到没有人管制的地方,我们甚至可以创造一个国家!您难道不觉得那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吗?世界上一定有还没有被发现的没有被那群疯子管束的地方!到了那种地方,就再也没有人认为在下是疯子,就再也没有人干涉我们的生活,就再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偏见与战争!您同意吗?我们现在就走怎么样?逃到北极的北边!在那里我们自己就是国王,我们怎么样都不会有一帮该死的疯子来看热闹来嘲笑来阻止——!您难道不认为——”
      “放开我,本田。”他突然笑了起来。“你这个疯子,你没救了阿鲁。”
      “王さん——!”
      就是这个时候。撕扯中我就把他顺着那座桥一头的栏杆空缺的地方推了下去,然而请相信,那真的不是我的本意。那一瞬间他看向我的眼神十分平静,然而也不是绝望,那是非常冷静而锐利的眼神,就是这个眼神让我至今记得这个场景无法释怀。然后我就对着在河水里面一浮一沉的他许下了那个承诺,虽然明显是有恶毒的嘲笑的意味。那之后我就盯着他一直到他沉没进肮脏的河水中看不见了,然后就在河边坐着不知道天南海北地在想些什么,最后到终于来人把我绑回医院,在那之前我也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因为我没戴手表,反正是一直到曦光微明就对了。那之后他们把我扔进一个牢房一样暗无天日的地方关了好几天,一直到确认我不会再次逃跑之后才把我放回普通病房,不过看守我的力度真的加强的不少。
      这件事我从那以后就没有和别人说起过。后来贝什米特先生被强制扔到这里来,我有一天突然问他有没有杀过人。他先是一愣,然后一脸满不在乎的表情说杀过啊,当然杀过。也就是那天我知道他原来是个军人,也知道了他的弟弟是死在战场上的,哦或者是在他的记忆中是死在战场上的。于是想了想,我又问他为什么会被送到这里来,结果他低下头认真地思考了半晌,然后不耐烦地回答,这破事本大爷怎么知道,鬼知道为啥他就被扔进这里来了。然后他问我想不想逃出去,我面无表情地回答我已经逃过一次了,而且因为某种原因无疾而终。
      “为什么?”
      “因为外面都是疯子,而在下是个正常人,正常人掉到疯子堆里绝对会死的。”
      我镇定地回答,然后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皮包骨头的双手,开始用牙齿啃起了指甲。他很疑惑地问我为什么要啃指甲,我更疑惑地看了看他不像是在开玩笑的还蛮认真的脸,心想果然他被送到这里来,这是真的有点问题。当然是因为我的手指甲长了,要不然还能因为什么?果然大家都没有像我这样的正常又思路清晰的头脑,所以才要这样对待在下。


      6楼2012-03-07 20: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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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5.
        你要知道,哦你也应当知道,虽然你肯定没有过这种让人啼笑皆非的经历,但是你肯定早就在数目众多的电影什么的艺术作品中得知,监狱的地面总是那样冰冷而潮湿,水泥有裂缝的话甚至会长出青苔。我知道我应当到看守所去,不过这里更像是真正的监狱,我一路跟随着狱龘警走到这个隔间时总感觉有不怀好意的目光盯着我,我想那并不是错觉。其实我真的很想拍拍狱龘警先生的肩膀,告诉他我是一个需要重点保护的人物,因为就算在这里我也能感受到蕴含着冰冷杀机的视线。不过当时我踌躇了,因为我真的无法确认他是否与那帮家伙们同流合污,我说了你们别笑话我——整个世界都要杀死我,仅仅因为我是个疯子,而且这个疯子没有呆在他们期望呆着的地方。或许我真的不应该逃出来,因为上次逃出来我就杀死了王さん,不过那仅仅是过失,我没有半点想杀了他的念头,他死掉——恕我无礼——是的的确确的自作自受。我不禁感到有点恼怒,就算我没有呆在他们期望我呆着的地方,我也没有为他们带来任何威胁,就这样擅自剥夺一个人的生存权实在是太荒唐了。
        哦当然,“就这样擅自剥夺一个人的生存权实在是太荒唐了”,我当然没有把自己排除在外,我诚恳地承认我有罪,并且此刻我无意也不能心平气和地谈论迈克尔·英尼斯笔下人物米歇巴尔提出的问题,“动机道德而行为违法,这样算正义吗”,这种问题是诡辩家巧舌如簧迷惑人心的产物,我不喜欢诡辩家,更何况我没有可以被称作道德的动机。如今我坐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盯着作为早餐的长条面包,它看起来真是糟透了,让我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用面包砸开监狱门锁的笑话。或许那个笑话比较夸张,不过现在我真实地感受到了所谓艺术总是高于生活但它的的确确地来源于生活。然而如果真的付诸行动,它比起石头来还差得太远。
        墙面是清一色的水泥灰色,如果不是我现在背靠着的那堵墙上开了一个装有铁栏的小窗,向上望去可以看见被切割成一块块的淡蓝色天空的话,这种灰色一定会铺天盖地得让人窒息。曾经有人跟我说过颜色可以左右一个人的心情,——那或许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不过我也难以分辨那是什么时候,虽说在记忆中是很久很久以前,但是我在精神病院的那段日子可谓是度日如年。人类总是不由自主地篡改自己的记忆,或许我也是如此,我回想不起来我来到精神病院之前的日子,或者说我就是单纯地不想回想起来。我必须干一些什么事情,我这样想着,我不能呆在这里浪费时间。我是不是应该把面包放在那个小窗旁边,让它变得更硬一些,然后砸开门锁逃走?我走到门前仔细看了看门锁,虽然我不知道这有什么用。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撞击声,就像有什么铁器在撞击水泥。
        我疑惑地回过头去,那一瞬间我被吓了一跳,就像是被噎住一般说不出任何话来。声音似乎是从我刚刚提及的墙角的裂缝处传来的,而那个裂缝比刚刚更大了,那肯定不是错觉……刚刚这么想着,那里又传来哗啦一声,一大块泥土掉了下去。我惊恐地看着那个裂缝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一个大小能让一个普通人通过的洞口,心想着要不要逃跑;结果刚刚这么想,就有一个脑袋从那里探了出来。我下意识地退后几步,然后看到那个洞口窜出来一个青年,长着一头棕色卷发,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手里还握着一柄铁锹。我靠在门上惊讶万分地盯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家伙,而这时候他环顾四周,然后看见了我;那表情看起来很高兴似的。
        “诶呀,俺还以为这里没人呢……是新来的吗,先生?你好,俺叫安东尼奥。”
        “在下的名字叫本田菊……”
        这个棕发青年一脸灿烂的笑容,热情洋溢地向我伸出了手,报上自己的名字。我一头雾水地伸出手和他握了握,出于礼节也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同时大脑在飞快地运转着,处理的信息量太大也太突然,让我不禁担心它会不会死机。我的脑子里面出现了大量鲜红色的问号,它们争先恐后地占据着脑内空间,一个比一个更加鲜艳,有的甚至还发着光。我张了张嘴;我有太多的疑问要问,可此时的我就像是凯恩斯的驴一样,我犹豫不决,不知道应该先问哪个。况且,我也在思考着自己的问句会不会太突然(虽然他的出现肯定比我的问句突然)。到最后我还是闭上了嘴巴,而就在我低头思考的时间里,他兴致勃勃地打量着四周,最后目光落到了那扇小窗上。“俺去的好多隔间都没有窗子,”他笑呵呵地对我说,语气轻快。“这个就不痛了,有了窗子以后感觉就好多了,可以看得见蓝天,人看到蓝天心情就会好很多呐……”
        


        7楼2012-03-07 2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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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好奇心指数在呈几何倍数增长。“去的好多隔间”,我默默地在思考这句话的含义,然后看看那个洞口。“那个,安东尼奥先生……您干嘛要用铁锹挖土呢?”
          “因为铁锹好使呀。铁锹真的是挖土的好工具呐,俺郑重向你推荐,如果你想要挖土的话铁锹绝对是个完美的选择。有的时候找不到铁锹呀,怎么办呢?那个时候俺就选择——”
          “啊不……在下是想问您为什么要挖土……?”
          “因为俺要挖到别的牢房来呀。”
          “挖到别的牢房来?”
          “对呀,因为俺想挖到别的牢房来,所以俺才用铁锹一直挖土的。俺小时候就特别喜欢用铁锹挖土,俺甚至还用铁锹挖过一口井,那口井的水很好喝的,现在还在俺的家门口,村子里好多人都去那里打水,每次看到他们很高兴的表情俺就很高兴——”
          结果我还是什么都不知道。我疑惑地看着他,他也注意到了我疑惑的目光,挠了挠后脑勺,“你是想问俺为什么要挖到别的牢房来吗……其实俺也不知道,俺在刚到这里的时候感觉没啥事干,正好俺的那个隔间里面有一把铁锹,于是俺就想总要干点什么事吧,于是俺就选择了挖土。一开始俺也不知道要往哪里挖,当然不可能往外面挖,于是俺就决定挖遍所有的隔间,正好可以和别人聊聊天什么的。俺现在已经去过二十三个隔间了呢,是个很不错的成就吧?啊,对了,”他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样,将手中的铁锹递给我:“诶呀,一个人在这里很闷吧?不如你也来挖土怎么样?俺那里还有一把铁锹呢,不如这把就送给你吧!加油哇,说不定俺哪天还能再看见你呢!”
          就在我说些什么之前,他已经充满活力地跳了下去,顺着他挖的通道跑远了。我握着那柄铁锹愣了好长时间,心里想着他这么干为什么没有人阻止他。我还是不能理解他说的这个原因,不过没有原因也是一种原因,毕竟每个人做事的理由都是不同的。我们之间有一种奇妙的相对性,他在平坦的土地上挖坑,而我则是要把坑填平。我盯着他留下来的那个坑犹豫了片刻,实际上我没有什么想要逃走的欲望,而且当得到了工具正式考虑逃走这件事的时候,许多弊端也就如同退潮时岸边的石头一样渐渐浮现。现在是冬天,我又没有住所,就这样出去估计根本都没办法活下来。或许我应该想个办法,像苏比那样,在这里一直待到春天来临,再出去干我应该干的事。然后我盯着那柄铁锹,突然灵光一现。
          每天这里都会有人来巡逻。狱龘警看见我在朝外面挖土,一定会把我制伏然后报告给上级,我就会因为逃狱的罪名在这里多呆一些时日。我是一个十分现实的人,所以我说干就干。


          8楼2012-03-07 2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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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6.
            有的时候血液回流撞击心脏就像海潮声一样。
            我扔下铁锹不管不顾地坐在地上,一次次挥动它的动作让我感到肌肉酸痛。心脏猛烈地在胸腔中搏动着,声音充斥着耳膜,我现在似乎只能听见这种规律又富有节奏的声音。我是不是也要把它填起来?对,当然需要,那是海潮声,等我把其他水域都填满之后我再回过头来填上它,填得满满的,一点儿空隙都不留。我略带欣慰地看着前方透下来的一丝光亮,你一定无法相信,就连我都无法相信,我居然只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就挖通了一条通往外界的隧道,托土质松软的福。我打量着这个通道,有种洋溢着全身的满足感,你瞧,我终于做了一件仅仅是遵从自己内心想法的事,不管它是什么,能这样做已经很令我满足了。
            就在我站起来准备爬上去的时候我听见了脚步声,规律又有节奏,当真像极了心脏撞击肋骨的鼓点。于是我急忙抓住铁锹就跑回最初的地方,手指抓住洞口边沿向上一跃,探出脑袋的同时正巧与听见响动回过头来的狱龘警先生互相对视。我傻呆呆地眨了眨眼,他像看怪物似的盯着我,然后——漠然地移开视线,走远了。皮鞋踏在水泥上,声音再清晰不过……等,等一下!
            “先、先生!请等一下!请稍等片刻!”
            我急忙从洞口窜出来,结果左脚把右脚绊了一下摔了个嘴啃泥。带着颇为厌恶现在的自己的强烈心理我跌跌撞撞地爬起来抓住面前的铁栏,“请等一下先生!在下有话要说!”我自暴自弃地毫无礼节可言地大声喊叫着,总算没有忽略掉我的喊声的狱龘警先生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脸上带着昭彰的不耐转身向我走来。我下意识地攥住自己手里的铁锹柄抬起头,天啊,他几乎比我还高出一个头。我不由得咽了口唾沫,听见他心不在焉地问我“有什么事”。
            “狱龘警先生,”我小心翼翼地问,“您难道……不抓我?”
            “我为什么要抓你?”
            他想都没想就这样反问,就像他不做这件事是理所当然一样。被他这么一问我也有些张口结舌,他为什么要抓我来着?他的语气那么笃定,难道他真的用不着抓我、没有抓我的理由?对啊,我为什么要让他抓我?我的理由又是什么?我大脑一片空白,愣愣地站在原地,似乎又听见他用不耐烦的语气说了些什么,但我无言以对。后来我的余光瞥到了自己手里的铁锹,终于赶在他走开之前回想起了自己的初衷,于是我举了举那东西,觉得这动作很像大猩猩,猩猩是人类的好朋友,不对,应该是人类是猩猩的好朋友。“狱龘警先生,我……在挖土啊。”
            “那又怎样?”又是一个反问,“监狱守则里没有不允许犯人挖土这一条啊。”
            “监狱守则?”
            看见我疑惑的目光,他从裤子口袋里摸索了半天,摸出一个红色封面的皱皱巴巴的小册子然后打开。我愣愣地盯着那红色封面,听见他开始一条一条地朗读起来:“第一条,保持室内卫生……”他慢吞吞地念下去,我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耐心让我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地认真听着他读这些无聊的东西,不过当时就是这样,我一直专心致志地听着直到他读出最后一个字。“你看,”他像是带着胜利的心情向我炫耀一样,“没有一个字提到不允许在监狱里挖土吧。放心吧伙计,你可以大胆地挖下去,没有人会来抓你给你惩罚什么的。加油好好干!”
            “谢——不对!狱龘警先生,在下在向监狱外面挖土!在下在挖一条通往外面的通道!”
            “嗯,”他迟疑地翻着书页,“好像也没有不允许挖通往外面的通道这一条……”
            “先生!在下要越狱!”
            “也没有不允许越狱这一条……”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那副模样肯定傻透了。他终于意识到了什么,轻咳一声以掩饰他的失误;他们总是这样,一旦出了什么错误就用别的东西转移他人的注意力来掩饰自己的失误,不过我现在没有时间也没心思批判这个。“先生,在下要越狱,”我尽量心平气和地对他说,发音清晰一字一顿,唯恐他不明白我的意思。“在下要越狱,先生。您应该把我抓起来并且报告给上级才对。”
            


            9楼2012-03-07 20: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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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要越狱?”
              “证据?”我不由自主地抬高了声音,“您说证据?”
              “对,证据。”
              “这些证据还证明不了在下要越狱吗?”我感觉有些烦躁,说到一半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尖刻,于是我急忙再次压低声音。说完这句话之后我深吸一口气,试图使那可正在激烈跳动着的心脏平静一点儿;我又举了举铁锹,还侧过身子示意他去看那个挖出来的大洞,“这还不够吗?您瞧,在下正在挖一条通往外面的隧道,在下随时可以钻进这条隧道逃到外面去,在下随时可以越狱!先生,您瞧,在下要越狱这件事如此明显,难道您还不能把在下交到您的上司手里吗?抓住了一个准备逃跑的犯人,这是大功一件,您也可以得到奖励……”
              “不不,这还不行。”他摸着下巴平静地说,“只有这个洞算不了什么,只能证明你在挖土,但是证明不了你要越狱。”
              “那在下究竟怎么样才能证明在下要越狱?”
              我感到很窝火。他沉默了一会儿打开牢门走进来,指了指那个洞口:“你跳下去然后朝外面走,只要你走到外面去不就能证明你要越狱了吗。”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我站在原地愣了片刻,向他鞠了一躬,然后急急忙忙地跳了下去。我向前方洒下来的阳光走去,感觉心情很是忐忑。我走到出口处站定,前方刺眼的阳光让我不由自主地揉了揉眼睛,然后我转过身来看到他也跳了下来。“狱龘警先生,”我指了指那个出口,“这下可以证明在下要越狱了吧?”
              “不行。”他斩钉截铁地说,“你只是走到了那里,没有证据证明你是要出去。”
              好吧。我再次深吸了一口气,沿着那个坡度走了上去。虽然眼睛已经初步适应了阳光,但是真正暴露在光明下时我还是被它刺激得不停流着眼泪。我从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适应了周围的光亮,然后我擦干眼泪趴下来对着洞口想询问他这样是否可以算作是越狱了的时候惊恐地发现他已经转过身正准备往回走。“狱龘警先生!”我大声喊了出来,想走过去追他但是又怕一回去他就会说我不是在越狱,因此我只能趴在那儿朝那边喊,“狱龘警先生!请等一下!”
              “还有什么事?”
              他的口气很不耐烦,但是谢天谢地他总算是站住了。
              “狱龘警先生!在下不是已经越狱了吗?”
              “或许是这样,”他说,“但是你已经出去了,所以就没我什么事了。”
              我目瞪口呆地愣了半天,回过神来之后急忙站起来又走进隧道离里去。“等一下,狱龘警先生,我知道该怎样做了。”这么说着我小心翼翼地把一条腿伸出去,做出要出去却没出去的动作,“这样可以证明在下要越狱了吗?”
              又是片刻的沉默,然后他突然向我奔跑过来。我还没有弄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的时候鼻梁就挨了一拳,力道大得我眼前一黑,腥味从鼻腔蔓延到喉咙。我猛烈地咳嗽着,刚想说什么肚子上又挨了一拳,这下子我整个人都坐在了地上,一摸鼻子鲜红色的血染了我一手。我刚想说些什么迎来的就是一顿暴风骤雨般的拳打脚踢,然而我居然没感到有多疼痛,只是鼻血不停地流着让我很不舒服。我再次试图说些什么,但是他依旧没有停手;然而我实在搞不懂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你小子居然敢越狱!”
              “请住手狱龘警先生!”我终于逮到机会喊了出来,“您不能殴打犯人!”
              “打死你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你是越狱,我随便说你是自己玩什么游戏比如捉迷藏什么的不小心挂了就能蒙混过去,谁还能知道跟我有关系。”
              不行……我会被打死的。我还有对王さん的承诺,我是一个非常守信誉的人,绝对不能就这样被他杀死……想到这里不知道是哪儿来的力气,我对准他的眼睛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揍了一拳。趁他捂住眼睛的空当我又踹了他一脚,连滚带爬地一边默念着对不起一边跑向了出口,钻出来的时候一个趔趄就从山坡上滚了下去。我咳嗽着爬起来拍掉一身的尘土,鼻子还在往下流着鼻血,我捂着鼻子环视四周这才发现那个监狱建在一个周围都高一点的山坡上面。这个时候轰隆一声巨响把我吓了一跳,我把目光投向发出声音的地方然后彻底地愣住了——那间我刚刚从里面跑出来的监狱居然……塌了。完全地塌了,墙体变成了一堆碎砖块,屋顶扣在了那上面。这时候它旁边的一个人影回过了头,我看出来那就是不久前见到的安东尼奥先生。
              “俺、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也看到了我,挠了挠头很疑惑地说,“俺刚刚挖错了方向,出来一看不对劲,结果刚想回去就这样了。”
              所以说我从来都认为蝴蝶效应都是鬼话。一个人早晨吃了鸡蛋晚上就跳楼自杀了,你总不能说因为他早晨吃了鸡蛋所以晚上才跳楼自杀吧?因果关系永远那么复杂而奇妙,就像现在我也不能说是因为安东尼奥先生挖了一条隧道,监狱它就塌了一样。我冲他挥了挥手,在心里默默地说了一声祝你好运,然后捂着鼻子向未知的远方走去。


              10楼2012-03-07 20: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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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9.
                我早该知道。我看着他,眼泪再一次像冲破了闸门那样涌出来。“啊啊,王さん、耀さん……王耀さん……”我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只好透过被泪水充盈的模糊视线看着他漂亮的眼睛和嘴唇,突然有种想就这么杀死他的冲动,想把他踩碎,想把他弄成粉末,让他再也没办法在我面前出现,我再也见不到他,我一辈子都想不清某些事,我一辈子都可以像平常那样活在对他的回忆里,我可以去像小时候他给我讲的神话故事里的精卫那样填平濑户内海,只要他不出现我就可以一辈子那样活下去,只要他不出现就好了。我费力地眨了眨眼,突然怀疑我面前的王耀不是真的,我伸出手去之后却碰到了他的衣角。
                “啊啊、王さん――”
                “本田菊,”我清楚地看到那双眼睛里有怜悯的神色,“你还想装疯卖傻到什么时候?”
                到什么时候?如果我知道这一点就好了。“您到底是怎么找到我的啊――”我小声问他,“您到底是怎么找到我的……我明明都做到了……您一辈子看不到我,我也一辈子看不到您,我们明明可以再也不相见――您为什么还要出现啊?”我有些哽咽,“那样的话您就从来也没有唾弃过我、没有憎恨过我,不会用那种鄙夷的眼神看着我。王さん,我――我已经可以摆脱过去了,可以洗刷所有东西了,为什么您还要出现在我面前――”
                “本田。”他微微把头低下来与我对视,“你真是个胆小鬼。你难道还想逃走?你以为活在你自己的臆想中你做过的一切都不复存在了?你是个懦夫。”
                “我――我――我毁了您。”我自暴自弃地垂下头,“我开了伪造证明,把您送进了精神病院。可是这都是您的错,都是您的错,如果您不和我对立,如果您不打算与我兵戎相见,如果您不斥责我说我让您彻底失望,我就――您看,到现在这个地步都是您的错,我已经疯了,疯子不会受到任何指责,疯子也没有任何责任。您又会斥责我是个胆小鬼,不会反思自己的过错,基尔伯特先生假装弟弟是光荣地死在战场上,我假装我杀死了您,可是我、王さん就应该毫无保留地相信我,不会与我决裂――”
                又来了,那种怜悯的眼神。他说什么了?“本田菊,你真是无药可救”还是“你只会推卸责任”还是“你是个疯子”?我发现我听不见,我什么都听不见,我的脑子里面一片空白,我突然发现我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是谁。这个人是谁,他这么看着我,我应该做些什么,我应该怎么办?我的耳朵在无休无止地轰鸣着,颅骨破碎大概也就是这种声音,然后我又听见了潮水声,像是海浪在一点一点拍打着岸边礁石,我看着他后退一步,再后退一步。这个时候有个声音响起来了,清晰得就像炸雷,他说,啊,那就趁现在跑吧。我吞咽了一口唾液,决心照他说的做,我又后退一步,做好了立刻就能逃跑的姿势。
                “对不起,”我这么对他说,“可是我要走了,王さん还在等着我。我们要去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
                说完之后我就立刻迈开了步子朝前跑,我跑得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拼命,但是我不觉得劳累和肌肉酸痛。我什么都不想只顾向前跑。我和王さん约定好了,我们要跑去北极的北边,那里除了我们两个之外没有其他任何人的存在,现在他就在那里等着我,我不能让他久等。就算路途遥远,但是一直朝着北边跑去的话我一定能到达终点,一定能再次见到王さん,我们就是那里的国王,我们是自己的审判者,没人干扰我们,没人让我们分开,尽管那里可能会寒冷刺骨,覆盖着厚厚的冰层和皑皑白雪,但那根本不算什么问题。王さん在那里等我,我们很快就可以逃离这个世界。
                我这样坚信着,不停歇地朝北方跑过去。
                The end


                13楼2012-03-07 2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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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就是那里的国王,我们是自己的审判者,没人干扰我们,没人让我们分开,尽管那里可能会寒冷刺骨,覆盖着厚厚的冰层和皑皑白雪,但那根本不算什么问题。
                  没有比这更好的了。恭喜完结XD


                  IP属地:江苏14楼2012-03-07 20: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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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哇哦…果然呢…好厉害…… 嘛,像这种,有欧美风【啊是咩?不晓得…】的文文应该算是咱的最爱吧~ 菊耀吧果真是高手云集哎~ 新人旁观咯~顺便学习一下W


                    IP属地:湖南来自手机贴吧15楼2012-03-07 2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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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头的引言实在是太喜欢了,首尾呼应也是我超喜欢的通俗技法XD
                      一年前你写文这文的时候感觉把笔力很多宣泄在对涩会某些方面的吐槽上了。我看开头的时候就觉得nini应该没死……至少不是被小菊杀死的。然后阿普说他弟弟死在战场上,我就有想到也许这个可能也是国拟设定?(个人看法)(而且后面还有人叫小菊 本田san 去抓他……)
                      有人说有太宰治的味道,如果纯看文笔,不是很像,但是那种把自己当成疯子不停逃避和针砭涩会的口气,就很有无赖派的味道了XD
                      而最后激燃的结尾(厚颜地说,和我的仿文有点相似之处……但就是喜欢这种感觉的嘛!先生写得更帅啦!),那种庄严正经的决心用在那种瑟缩的逃跑之上的对比效果太棒了。
                      再帅气的逃跑也是逃跑啊,虽然以我扭曲的价值观来看,有逃跑的巨大勇气之人也是有勇气的人。人间失格也不是人人做得到的。
                      最后还是要感叹一句,北极以北的王,真的英俊到闪瞎眼的地步了……!


                      IP属地:江苏16楼2012-03-07 2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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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被狠狠的戳中萌点的感觉是什么
                        这种一辈子都学不来的文风真是太帅气了!


                        IP属地:辽宁17楼2012-03-08 15: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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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菊最后的就是传说中的强迫性失忆么?
                          不知为何有种其实不止是小菊他们,这个世界已经整个崩坏了的感觉
                          顺便,因为捉迷藏死掉那个地方好吐槽> <


                          18楼2012-03-08 18: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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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识流吗?好深奥,跟当年的《一个斑点》有一拼了。


                            来自手机贴吧20楼2012-03-09 0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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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克马克~


                              来自手机贴吧24楼2012-04-03 23: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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