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到防空洞,果然看到了他。难得悠然地坐在地上,电报机仍然扔在一边,落满灰尘,并没有被动过的样子。
“手冢长官好兴致。”暗暗松了一口气,笑自己太过紧张。手冢第一次来这里,怎么会知道电报机在哪里。不二自然而然地微笑上前。
手冢抬头,表情微微缓和:“叫名字就可以了,不二。”
不二浅笑,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怎么到这里来了?”
“清净。”手冢简单地说。
果然是手冢式的回答呢。不二莞尔,靠上身后的土墙,两个人一起并排看天。难得地没有被炮火映得晦暗惨红,还没有完全黑,是靛青色,偶尔有几颗星在明暗不定地闪烁。
“呐,手冢,你在战场上那么拼命,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手冢没有直接回答。
“总觉得你不该是热衷于功名的人。”不二微笑,想玩太极?奉陪到底。
“……想要战争早点结束吧。”手冢淡淡的说。
“没有别的了?”不二追问。这个答案太敷衍。
“你呢?”手冢突然反问,“你坚持留守在最靠前的战地医院,又是为什么?”
“作为一个医者,自然是要留在最前线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不二笑眯眯地说,像是早有准备。
手冢沉默,半晌才“啊”地应了一声表示听到了。
一时无语。两人看着渐渐黑沉下去的天色,各自静静地坐着。
“呐,如果我说是因为希望有一天能碰到你,你信不信?”好一会儿,不二突然开口,喃喃自语般。
“为什么?”
“因为……你受伤了,我一定会把你救回来的。”不二微笑。
“战场上生死由命,也许什么时候受了伤,我根本就撑不到见到你的时候。”手冢低声说。
不二不说话了。
“怎么了?”半晌,手冢开口问。
“……突然想感谢上苍,让我们活到现在,让我们能再见。”不二轻笑,声音带着点压抑的颤抖,“你说得对,在战争面前生命连蝼蚁都不如,我们有什么资格奢望自己能活到最后。能这样见一面,已经是老爷开恩了。”
“不二……”手冢皱眉,印象中的他总是云淡风轻地笑着的,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压抑地嘲讽,压抑地痛苦着。他转过头想看他,他却一并有些倔强地扭开头去。
“不二。”手冢叹息,勉强抬起受伤的左手轻触他的脸颊,果然,指尖被濡湿了。
略微用力,让他转过头来:“不二,我们能坚持到最后。我们还会再见很多次的。战争就要结束了。”
怕扯裂他的伤口,不二没有挣扎,只是垂下了眼睑,微微摇头:“我想过很多次,如果你死在了战场上,我守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我守在一线就是想着会不会有一天能见到你,可是如果这样见到你的代价是你要受伤,我宁可不要——我宁可多救几个伤员,让战争早一点结束。可是我怕我撑不到那一天,就算撑到了那一天,你也许也已经不记得我,也许会挽着你的新娘……”
这样消极而大异于平常的话语,手冢不想再听下去。或许是一时冲动,又或许是思渴已久,他倾身,把他的声音以唇封缄。
被无限延长的一秒钟的静默。没有遇到反抗,他扣紧他的下颔,顺势加剧入侵。
呼吸被夺走的瞬间,不二愣了一愣。也许因为有些发烧的缘故,手冢的唇是意料之外的温热。唇与唇静静地相贴着,还不待他反应过来,吻便被蓦然加深。他的唇在他的唇上辗转吮吸,反复几次后犹觉不够,于是撬开牙关,与他深深纠缠。
彼此都深切地感觉到了对方同样拼命压抑在内心深处的火热的感情。伸手揽住手冢的后颈,没有技巧,不二开始循着本能回应。唇齿缠绵相依,仿佛久旱逢甘霖般怎么也吻不够,直到因为发热而气短的手冢率先支撑不住,才微微分开。
看着对方镀上了淡淡的红晕的脸颊,不二忍不住想笑。
“想不到手冢也有那么热情的时候呐。”
“只对你。”清冷的声线毫不迟疑地吐出温存的情话。不二笑倒在手冢怀里,两人依偎在一起,看夜空中模糊的星光,听着彼此的心跳。
其实他们,从未分开过。